传统医学中早便有了外科手术,只是条件限制,少有医者敢这么做,但黄大夫敢。
听说他当过军医,这么想着,倒也没那么奇怪了。
他指挥着徒弟去熬草乌散,又叮嘱加洋金花,能达到全身麻醉,加强止痛镇痛效果的作用。
帝修跟着进来想看看这时代是怎么做手术的,黄大夫扫了他一眼,也没驱赶,甚至理所当然地使唤起他来,他徒弟进来后看到这情况,抿了抿唇,将熬好的草乌散和一壶酒一起拿了进来。
把药给病人灌下后,黄大夫又使唤着帝修去取参片来吊着他气,开始拿火烤刀子,处理这人的腿,又叫徒弟去清理手臂创面,帝修则处理这人身上的被咬出的伤口。
这时候没狂犬疫苗,一旦被咬,需对伤口立刻进行清洗,再用高温的针灸去处理伤口。
黄大夫下手快准狠,将几乎断成两截的小腿砍下,即便在膝盖上绑了软绢,这么大伤口,出血量也不小,又以铁板烧法止血。
他观察着病人的身体体征,去开了方子叫学徒去抓药熬药,那婆媳俩又过来,焦急询问儿子\/丈夫怎么样了,本想闯进去,却对上一人裹着刀光剑影的眼,顿时退却了。
将病人所有伤口处理好,敷上药,缠上纱布,接下来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尤其是看伤口是否感染。
很多小说里的金疮药便能起到消炎作用,各种典籍中也传下不少能消炎的配方,但即便在现代,也不能保证完全不感染。
帝修准备去后院继续熬药,黄大夫叫住他,面色复杂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帝修不动声色地回看过去:“普通人。”
“你这……”黄大夫突然止住了到嘴边的话,转而问道,“你学医是为什么?”
“治病救人。”
“你方才为何驱赶她们?”
“不救不愿治之人。”
“……那你应该问病人。”
帝修一摊手,似有无奈:“但闹事的是家属。”
黄大夫静了会儿,又道:“你学医真是为了治病救人?”
“嗯。”
“我看不到你的仁心。”
“有良心就行。”
“你让我好好想想。”
“?”
仁安堂有两个坐堂大夫,大多时候不忙,便轮着来坐堂看病。
黄大夫时常要留意手术病人的情况,另一个李大夫得到消息便立刻来了,在前面坐了一下午。
来的患者多是些寻常的小病小症,少有疑难杂症或大病大灾的,李大夫便叫了自己的徒弟练练手,自己从旁把关,做的好拍一下后背,做得不好敲一记脑壳儿。
他注意到黄大夫不光留了学徒在里面,还和他说了许多话,问自己徒弟:“那人是谁?”
“新来的学徒,叫胡四白,常娘子的外甥。”
“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徒弟想了想,回道:“不喜欢说话,但做事很牢靠。他应该看过很多医书,基础很扎实,只是没人教。”
“他想拜老黄为师?”
“没有吧,不过他最开始想进来当学徒,黄大夫将他拒绝了。”
这么一说,李大夫就想起来了,那几日他家里有事没来,知道这事儿,但没留意。
“我喜欢他性格,要不我给你要过来当师弟?”话音刚落,李大夫看到话题的主人公往这看了一眼,心下疑惑,他们声音也不大,他隔了那么远还能听到?
“行啊,也省得你老是逮着我使唤。”
李大夫一拍他脑袋,佯怒道:“臭小子,我那是磨练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我去把他叫过来?”
李大夫想了下,摇头:“还是再看看吧。”
过了几日,黄大夫等着病人病情稳定下来,重开了个方子后把他送回家去看顾。他运气不错,顺利熬过了危险期,不过他家人又来闹过几次,这就是后话了。
……
黄大夫开始考虑要不要收“胡四白”当徒弟。
然而,他回去医馆便见那“胡四白”站在李大夫旁边,后者在考校前者,让他给一上吐下泻的患者开方子。
“胡四白”上手检查了患者舌苔,又问了几个问题,把脉,而后报药方,李大夫目露欣赏,点头说不错,让他自己写方子。
黄大夫疑惑道:“老李,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大夫乐呵呵地冲他挤眉弄眼:“你看这后生如何?我打算再收个徒。”
黄大夫面皮绷紧,看了旁边的青年一眼,干巴巴道:“甚好。”
李大夫又看向帝修:“小白,我打算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
帝修略略思索,试探着道:“我以后想当个游医。”
“随你,本事传给你,爱去哪去哪,不去害人就行。”
“……”
帝修正准备拜师,李大夫伸手扶住他:“别急别急,这会儿连口茶都没有,晚上去我家里,顺便见见你师娘和你师姐。”
一旁的黄大夫有些心塞。行了,不用考虑了。
次日,帝修便正式成了李大夫的三徒弟。
大师兄时常跟在李大夫身边,是他收养的孤儿,随他姓李,叫李决明,二师姐是李大夫的女儿,李玉竹,这俩好像是一对儿?
帝修开始跟着李大夫学习,后者似乎一点都没藏私,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都往外掏。
从教学上来说,黄大夫应该是严师,李大夫则是寓教于乐型,帝修适应还算良好,和师兄师姐也相处得尚可。
外边的雪下了又融化,绿意再次探头时,帝修已经快速榨干了李大夫,疑难杂症不好说,寻常病症都能处理了,许承宗也终于迎来了院试。
孟丽娘为此特地去庙里求了个符装在香囊里给他,还送了支开过光的毛笔。
帝修将香囊里面的符掉了个包,换上自己画的。
许承宗思及此次若能考上秀才,便可赢取心上人,心头热潮澎湃。
待看到试题后,他莫名有种成竹在胸之信心,只觉脑海里杂念顿消,神清气爽,过往看过的书,学过的内容一一浮现在脑海,只觉思如泉涌。
他迫不及待地提笔,毛笔吸饱墨汁,又刮去多余墨汁,不假思索地落下第一笔,有如神助般,十分顺畅。
原先的紧张一扫而空,他再看下一题,略作思索,面露笑容,提笔作诗,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