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丰年悄悄退了出去。
等诊所安静了,魏丰年又来了,他关上门,把魏海洋摁到椅子上,铁青着脸说:“海洋,我现在要跟你宣布一个事,你特么什么也别说,你敢劝我我揍你。我要把崔尾巴媳妇送走。”
魏海洋沉默不语。
魏丰年说:“这事需要你帮忙。我问你那小媳妇还打针吗?”
魏海洋说:“打,最后一针。”
魏丰年说:“那这事明天就办,你要帮我演一场戏……”
然后不等他开口就恶狠狠的说:“魏海洋,这个忙你不帮也行,以后咱们兄弟的情分一刀两断!”
魏海洋平静的问:“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肯帮你?”
“嗯?”魏丰年懵了。
第二天,崔尾巴跟他娘又“押着”小媳妇来魏海洋诊所打针,魏海洋热情的招呼着赶紧给她配药,等药配好了他装作随意看那小媳妇一眼,忽然惊叫:“哎她脸色不对呀,怎么这么惨白呢,两眼也发黑,比昨天还差呢……”
崔尾巴跟他娘又不懂,也没仔细看她,听他这个大夫一说的紧张的去看她,崔尾巴娘疑惑的说:“没啥事呀,昨天打完针回去就躺床上,今天是打针才起来了……”
魏海洋示意她安静,她忙闭嘴了。他装模作样的给她把脉,脸色越来越紧张,然后咂嘴:“你这个麻烦了,弄不好就不会再怀孩子了……”
“啊……”崔尾巴娘吓得扑通倒在了地上。
崔尾巴也吓得两腿打摆子,任由娘倒在地上也不去扶。只有他那小媳妇,嘴角竟然露出一丝笑。
魏海洋故作认真的问她:“方便让我给你检查一下吗?”
“方便,方便!”崔尾巴娘俩齐声替她答。
魏海洋拉着小媳妇的手往后面走去,后面是用帘子隔着的一个小房间,算是一个简陋的小检查室。
崔尾巴也想进去,魏海洋低声命令一声:“你在外面等着。”
他们娘俩就不敢进去了。崔尾巴娘这时候双手合十念叨:“我的老天爷呀,您可开开眼,可不能让我家绝后啊……我们老崔家世世代代行好,没做过一件缺德事啊……”
那小媳妇行尸走肉般任由魏海洋牵着手进了后面,刚要躺在旁边的小床上,手里被塞了一张纸条,她楞了一下看向魏海洋,他伸出指头嘘了一下,指指帘子外面,示意她看纸条。
她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我要救你出去,你要配合我演一场戏。
她那黯淡呆滞的眼神倏忽跳出一朵火花,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大夫。
他的眼神令她深信,他不是坏人。
也许是自己已经在地狱了,还怕什么呢?就算他是骗她,她也认了。
她点点头。
帘子外面的娘俩忽然听到魏海洋的惊叫声:“果然我没猜错,你……破裂了,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再怀孩子了……”
然后又焦急的问:“你……都破裂了,不疼吗?”
她幽幽的声音传出来:“疼……我不说。”
随即帘子里跑出来惊慌失措的魏丰年,他朝崔尾巴娘俩喊:“快,快去回家预备钱,马上送她去县医院,还有救,快快快!”
娘俩已经六神无主了,此刻把魏丰年的话当成了圣旨,娘俩就如无头苍蝇般冲出魏海洋的诊所,朝家里跑去。
这时魏海洋跟小媳妇说:“你放心好了,我们是真心救你的,呆会到了县医院会有人趁乱把你领走,直接送你去火车站,你千万不要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小媳妇眼泪夺眶而出,她双腿一屈就要给他下跪,被他拦腰抱住,温声说:“不必不必,你身子虚,好好的躺着,也别露馅了,我出去等他们。”
忽然又踅回来跟她说:“到县医院接应你的人你见过,他也是这个村的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匆忙从帘子后闪出来,坐到前面等着崔尾巴娘俩。
崔尾巴娘俩火急火燎的来了,崔尾巴把小媳妇抱到马车上,用被子捂好,娘坐到小媳妇旁边,崔尾巴快马加鞭往县医院飞驰。
县医院里,魏丰年和王胜春早跟高院长说明了一切,高院长军人品性,刚直不阿,对这种伤天害理的犯罪事件深恶痛绝,对两位青年人的义举高度赞扬,一口答应帮忙救人。
还拿出100块钱递给王胜春,说是他给那个女孩的捐款,给她买回家的火车票钱。
王胜春接过,郑重的说:“高院长,这钱我替那个受害女孩收下了,我会转交给她的,谢谢您!”
这时一名大夫跑了过来,跟高院长说人到了。
高院长朝魏丰年和王胜春说:“你们去吧,祝你们顺利。”
俩人朝他鞠了一躬就往外走。
高院长又喊住他们,微笑说:“小伙子,小姑娘,你们俩好样的!”
他们跟着那个大夫来到了病房,大夫以给她做检查为由崔尾巴跟他娘都被拦在外面。
大夫把他们俩领进去就出去了。
那小媳妇一看魏丰年愣住了,随即眼里射出一股怨恨,忽而又迷茫的看着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魏丰年走进她身边,轻声道歉:“对不起,那天下午我错了,我不该拦住你,我向你道歉。”
王胜春看着这个跟她年龄不差几岁的女孩,她身体羸弱,脸色惨白,眼睛深深的塌陷进去,心里难过不已。她伸手摩挲着她的头发说:“这位姐姐,他是我朋友,那次你逃跑他听从村人的话拦住你,心里一直愧疚。这次听说你又遭这份罪,下决心救你逃出去,也算是用行动向你道歉了。你你不用多想,我们就是要救你出苦海,我们把你送到火车站,给你买回家的票,现在就走吧,院长都安排好了,我们从后门走。”
那女孩眼里的纠结不见了,她泪流满面的抓住王胜春的手,呜咽着说:“谢谢你们,其实那次这位小伙子不拦住我我也跑不掉的……只是,我恨你们这些见死不救的无知农民。不过你们两个让我相信,这里的人不都是那么麻木愚昧,我永远感谢你们,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一定要告诉我,我要交你们两个做朋友。”
王胜春笑笑说:“他叫魏丰年,我叫王胜春。”
那女孩说:“我叫林盈盈,家是南方东海市的,我给你们留个地址,你们有事一定要去找我。”
她说着在病房里找纸笔。
王胜春从包里掏出记账用的小本本和一只铅笔递给她。她匆忙写下了地址递给王胜春。
王胜春一看她那龙飞凤舞的笔迹,抬头就问:“盈盈姐你是文化人吧?”
憔悴不堪的她露齿一笑说:“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分在我们市的一所高中任教才半年。”
天啊,还是大学生!
她又叹息,这不奇怪,后世不是也有很多大学生被拐卖嘛。
魏丰年这时从外面望风回来,匆匆的说:“事不宜迟,赶快出门上车,这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路程呢,咱们得趁着崔尾巴娘俩发现之前把她送上火车。”
王胜春搀扶着林盈盈,魏丰年在前头领路,急急的跑出病房后门。
骡车已经预备好了,王胜春想到她是刚流产几天的人,来时在车底铺了厚厚一层麦秸又铺了一床褥子,上面还搭一床棉被。
她照顾着林盈盈躺在车厢里,用被子把她整个人都蒙严实了,自己也缩在里面,魏丰年坐在车辕上挥鞭子赶车。
这边崔尾巴娘俩在走廊里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崔尾巴的娘捧着双手,喋喋不休的念佛,崔尾巴烦了,呵斥娘闭嘴,老太太就骂儿子一句,不得以闭嘴了。
崔尾巴嘀咕:“这检查一下咋这么久……”
他娘正板着脸生气,忽然脑子一转,一拍大腿叫:“哎呀,进去看看,可别让她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