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要去镇上,不可能将闺女独自留在家中,所以睡得迷迷糊糊的柚柚宝贝被爹爹给抱起床,穿上小衣服后又被塞进了另一个被窝里。
江庭将闺女塞到牛车上的被褥里,哄着她继续睡觉,然后赶着牛车去隔壁接沈清砚。
沈清砚已经意识模糊了,江庭抱他出门的时候都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像火炉一般烫,他心中不由大惊,这不会烧傻了吧!
夜间的路上没有一丝人影,显得有些阴森,但好在今晚月色很好,不用点灯笼,也大概能看清前面的路。
柚柚宝贝在师傅哥哥被和她塞在同一个被窝里时就醒了,伸出小手牵住他的大手,像是给他加油打气一般捏了捏,没隔一会儿又开始感到困倦,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去到镇上时天刚蒙蒙亮,杨嫂子经常买药,知道镇上最大的医馆在哪儿,几人直奔医馆而去。
此时街道上也没几个人,只有早起占摊位卖货的几个货商在忙碌,医馆更是紧闭店门。
杨嫂子顾不及那么多,下了牛车便去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药童来开门。
被扰了清梦,小药童情绪不是很好,有些不耐烦地问:“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见终于有人来开门,杨嫂子顾不及失礼,慌忙解释了一遍来意,但小药童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道:“医馆辰时才开门,你们辰时再来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想关门送客,没想到他们居然敢硬闯!
他门还没合上,就见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一把推开了门,怀里还抱着个意识模糊的少年。
江庭当了一次霸王,抱着沈清砚撞门而入,进屋找到了软榻,将沈清砚放下后就抓住小药童,目光冷厉地让他去叫大夫出来。m.qqxsnew
小药童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被一个大人如此凝视,自然害怕,哆哆嗦嗦地去内堂找师傅。
等了约莫一刻钟,内堂才姗姗走出一个顶着将军肚的发福中年男人。
男人就是这家仁德医馆的掌柜兼郎中,人称潘大夫。
潘大夫面色不愉,脸上还挂着被强迫叫醒的气恼。
“大清早的,我还当来的是什么大人物,让你叫魂一样把我叫醒!”
这话他是对着唯唯诺诺跟在他身后的小药童说的,可聪明人都听得出他这是在指桑骂槐。
江庭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快,他承认他们打扰了人家清梦是有失礼的地方,但他们一开始就一副将病人生死置之度外的表现,让他实在怀疑这仁德医馆的“仁德”在哪里!
温婉强忍着不悦,好脾气道:“这位大夫,是我们冒昧扰您清梦了,但病人病情凶险,实在耽搁不起,这才有所失礼,还望您宽宏大量,救人一命。”
潘大夫斜着眼打量了几人,从大到小打扮得都很朴素,看着不像是有钱人。
他再瞅了眼软榻上脸色烧得涨红的沈清砚,摇了摇头,又走过去随便摸了摸他的脉搏,摇头摇得更厉害。
“没救了,回去准备后事吧!”
虽然还能用药吊一吊命,但这几个穷鬼肯定买不起,还是不想多费口舌了。
杨嫂子如遭雷劈,满脑子都是那句“没救了”,两条腿发软,要不是温婉扶着,说不定能摔在地上。
江庭实在忍受不了这狗眼看人低的大夫,冷厉的眼神扫视了他一眼,之后抱起软榻上的沈清砚,大步离开。
临走前,柚柚转头看了眼仁德医馆金碧辉煌的牌匾,第一次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仁德,这两个她已经认识了,还知道它的意思,可是刚刚的那个胖伯伯却根本配不上这两个字。
杨嫂子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握着儿子的一只手,背上紧张得出冷汗。
江庭赶着牛车,沿着街道找医馆、药铺。
看刚刚那人那副嘴脸,沈清砚应该不是真的没救了,而是觉得他们出不起钱。
兜兜转转,江庭看到了一个巷子入口处有一家不起眼的药铺,门头上的牌匾也十分破旧,都要看不出上面的字了。
他下了牛车先去叫门,没过一会儿,门被从里打开,开门的是个精神奕奕,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没像之前的小药童那般满脸不耐烦,而是疑惑问道:“小伙子,你要看病还是买药啊?”
江庭摇头,忙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老头也不多废话,让他赶紧将人给抱进店内。
老大夫先给沈清砚把了脉,本来舒展的眉头瞬间紧蹙起来,把完脉,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一看,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一系列反应让三个大人,包括小柚柚都紧张起来,难道真如那假仁德大夫所言,没救了?
老头把完脉,麻利地找出了一个针袋,一边准备,一边解释:“他这是大病未愈又受了寒凉,风寒已经入体了,我先给他针灸,将高热给降下来。”
“不然,再这么烧下去,醒来也成了傻子。”
“但我也只能保证降了他的高热,至于他自幼带的顽疾,没法医治,大限也就在这几日了,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老大夫的话像是一枚带钉子的锤,一锤一锤锤在杨嫂子心上,她只觉得眼前一阵白芒闪过,腿一软便摔在了地上。
她咬紧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可那泪水却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温婉蹲在她身边,给她个肩膀依靠,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泪水湿了眼眶。
柚柚宝贝也听懂了,她的师傅哥哥生病了,治不好的病,马上就要到天上去了。
小家伙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彻心扉的情绪,一下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庭心里也不好受,眼眶发红,强忍着不落泪,把哭得伤心不已的小家伙给抱起来。
以前能安慰一句,没事儿,一切都会好的,可现在却什么都说出口。
老大夫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虽然心里也有些惋惜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要离世,但没像几人那般情绪激动。
他手法娴熟地给沈清砚针灸,然后去药柜里抓了幅药,去后堂熬药。
前厅里只剩下几人,杨嫂子哭得失了神,温婉和柚柚难过得不停地抽噎,江庭也背着偷偷抹了几次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