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娆姐姐,我哥把那个害你的坏人送进监狱,给你报仇了,你开不开心?”
叶七七说完,睁大眼睛观察着秦兮娆的表情。
秦兮娆面无表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又或者是听到了,但升不起情绪关注。
叶七七叹了口气。
这三天来,秦兮娆的情况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她会自己走出去,偶尔还会正常地说几句话。
但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地毯上。
没有表情,没有温度,低垂着眉眼,柔软漂亮,乖巧的让人觉得不安。
叶七七看着她,不知怎么着,想起了人偶师指尖下,那些精致的提线人偶。
鲜活美丽,栩栩如生。
没有自己的思维,主人的命令就是全部。
青天白日之下,叶七七猛然打了个冷颤,慌忙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脑海。
她温柔地对秦兮娆说,“兮娆姐姐,你不想听那个渣男的消息,那我们出去晒太阳好不好?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
她抬手要去扶秦兮娆,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叶堇珞站在门口,清冷的目光落地两个女孩子身上,缓缓地说,“她不能晒太阳。”
叶七七疑惑,“为什么?”
病人不是应该多接触阳光?
叶堇珞没跟她提秦兮娆失明的事情,视线定定地落在秦兮娆身上,“你先出去。”
叶七七揉了揉僵硬地脖子,穿着拖鞋跑下楼了。
房间里剩下两个人。
叶堇珞缓缓地走到秦兮娆面前,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将手指上刚摘下的一朵兰花递到她眼前。
将开未开的寒兰,枝叶上沾着露水,带着一股寒气,幽淡的香味袭人心扉。
秦兮娆空洞的眼神,果然追逐了过来。
叶堇珞看着女孩精细的眉眼,低声问,“今天第三天,他会来接你,愿意跟他回去吗?”
说完,他顿了下,白而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头发,声音依旧冷冽,但有丝温柔的味道,“如果你愿意跟他走,我会亲自将你送回去。”
他的眼神像是没有完全消融的冰雪,微微笑了一下,“若是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离开。”
秦兮娆睫毛似乎轻轻地颤了下,视线从兰花上挪开,抬头看了过来。
乌黑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气。
叶堇珞一贯无温度的眼睛,难得出现了一点情绪,冷白的脸,语气虔诚,又平淡,“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从你十八岁……到你八十岁,你的一切我帮你扛,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捧着你。”
我养你一辈子,这本就是一句动人心扉的情话。
只有无法得到的人,才会声嘶力竭地希望所有人都否认它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终有人,过去,现在,将来,都只执着于一人。
叶堇珞定定地看着她,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如同过去十几年那般,温柔地询问她的愿望,又很重,重的似乎裹着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答案,“懒懒,你愿意跟那个……叫夜劭的男人离开吗?”
……
夜劭站在叶家的花园里,仰着头,阴魅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黏着秦兮娆所在的房间。
随着秦兮娆离开他的时间越来越长,男人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压抑。
他的眼神看似平静,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隐匿在理智下,那股隐隐暴动的乖戾与疯狂。
叶七七从楼梯后跑出来,猝不及防看到花园里站了那么尊神,吓得一哆嗦,“妈,他什么时候来的?”
叶夫人表情有些不好看,“一大早。”
叶七七观察了下对方那张好看的脸上,令人心悸的表情,吞了吞口水,小声问,“他真要带走兮娆姐姐,怎么办?”
叶夫人皱紧眉,难得有些焦虑,“那端看……懒懒愿不愿意,跟他走了。”
“兮娆姐姐好像很怕他……”叶七七揪着眉毛,小声嘀咕,“我那天晚上,都听到她尖叫着让对方滚开了……”
……
二楼的房间里,一片安静。
“夜劭”这个名字,似乎刺-激了秦兮娆清醒了一截。
她卷翘的睫毛颤了一下,表情压抑又难受。
她的身体和理智,早就习惯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自从她遇到他以后,他一直一直都跟她在一起。
无论是她的好还是她的坏,都从来没有他不知道的。
她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一手包揽。
她生病的时候,晚上要被他哄着睡觉,不然会做恶梦。
她早上醒来睁开眼睛,若是第一眼看不到他会下意识寻找。
他会给她穿衣服梳头洗脸,抱她走路。
她习惯了吃他做的东西。
甚至就连她的贴-身-衣-物,都是他亲自准备的。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入侵到了她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她习惯了他毫无底线的宠溺。
习惯了他偏执又令人害怕的喜欢。
习惯了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缺席的陪伴。
秦兮娆眼中的灵智忽然又消失了,没有表情的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先被人宠成至宝后又被无情丢弃的孩子,“他不要我了……”
有那么一瞬间,秦兮娆的眼神,让叶堇珞产生了一种,她在流泪的错觉。
或许正是因为,那个冷眼旁观的,是曾经无数次承诺过会保护她,要带她远离痛苦黑暗的男人,她才更无法接受。
她不止要清醒地面对家破人亡的真相,还是接受夜劭“背叛”了她的事实。
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两年前她曾经痛彻心扉地尝过一次。
那一次,是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而现在,变成了她以为永远不会伤害她的夜劭。
叶堇珞心头压了块沉甸甸的情绪。
他之前一直觉得,夜劭只是想让她活下去,站在真正关心她的人的立场上,那个男人是没有错的。
可是此刻看着秦兮娆的表情,他忽然觉得,将她逼到这个地步的夜劭,简直罪孽深重。
直视那一夜血淋淋的真相,对秦兮娆来说,是比死亡还要残忍的酷刑。
他们想让她活下去。
却忘了问她,是愿意清醒痛苦的活着,还是沉溺在也许还能见到母亲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