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沛塔平原的夜晚格外黑。
或许这跟雨季有直接关系，因为密布的乌云遮蔽了月光。
雷暴在云层中涌动，电光闪烁。
如花洒般，密集的雨点落下，仿佛数不清的水管被安插在云层中，向大地倾泻雨水。
“轰隆——”
惊雷在耳边炸响，一道白昼亮起，照亮了一望无际的人头。
这些人或头裹黄巾，或肩系黄布，有教会的牧师穿行其中，不时喊几句赞美神明的话。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们的头顶落下，流进铠甲，给予了透心的凉爽。
然而肉体上的冰冷，却无法扑灭这些士兵们由内而外，自心中迸发而出的火焰。
一双双充满狂热的眼神，不时看向军队最前方，被几十个士兵，用力抬着行进的“作战指挥台”。
作战指挥台这名听着高级，但其实就是个比较高的木台，能让战役指挥者获得更好的观察视野。
上面会设立一些击鼓或旗帜，起到传令作用。
原本，这玩意是有轮子的，但沛塔平原的地面明显走不了木轮。
所以只能像现在这样，用人力抬着行进。
“秦神使！有斥候回报，前方遇到了可可迪亚的军队……”
指挥台上，福斯顿侯爵面容忧虑，冲坐着的秦可询问意见。
“我们该当如何？”
“如何？当然是铺开军势，正面对垒！”
秦可拿着黄金权杖，坐在指挥台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表情惬意。
好似根本没把作战的事放在心上。
先前听见斥候消息的时候，他便力排众议，主动提出离开营地迎击。
通常来说，守着防御工事等可可迪亚人来打性价比更高。
在冷兵器战场中，攻城者要比守城者付出的代价更高——即便攻击对象只是原木立起的营寨。
那么是因为什么，才让秦可放着防御的美事不干，选择主动出击呢？
自然是为了让“黄巾军”流血又流泪，为了死更多的人。
为了，让黄昏之书残本，吸纳更多的血液……
秦可起身，来到指挥台中央较为明亮处站立。
这种遮天蔽日的暴雨，火把根本无法用作照明，因此他们用的都是带着玻璃罩的煤油灯，能见度有限。
高举权杖，秦可努力让更多的士兵看到自己的身影。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指挥台下，身挂黄布的士兵们大声呐喊，回应之声震天动地。
一时间，天地中竟只回荡着这一种声音，就连铺天盖地的雨水也为之静默！
抬着指挥台行进的苦力士兵，脸上没有丝毫疲惫。
“黄巾军”中的每个人，喊出这句话时，都觉得身体中充满了数不尽的力量。
“黄天当立……”
队伍最前方，操控着“曜日武装”的查尔斯·埃莫罕斯听到身后呼声，表情复杂。
他背弃了自己的信仰，只为让世间羔羊求得一线生机。
但愿“大贤良师”，是一位和善的神吧……
“冕下！前方……”
赫伯特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老教皇听声望去。
只见对面的黑暗荒野，有许多火光闪烁，数量极多。
其发出的光芒，同“黄巾军”在夜幕中照明的煤油灯一模一样。
可可迪亚的军队，贴近了！
“停止行军！”
菲林跟零星几个贵族在军队最前，发了一道命令后，停在原地。
他们没骑马，马蹄在泥泞的地面上根本无法行进。
也没带指挥台，只带了用于传令，能发出声音的鼓。
菲林完全是跟士兵们一样，趟着泥地走过来的。
他看着对面的点点火光，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最明亮处，站在指挥台上拿着黄棍子的一个人影。
在接到斥候发现新拜伦军队身影的时候，菲林就知道他的突袭计划失败了。
不过对方既然发现了，为什么没选择踞守营寨，而是主动截击？
“啪嗒——”有雨点被风吹进眼中。
菲林本能的闭上眼，抬头抹一下眼眶，心里放弃了观测对面军阵的想法。
反正，根据对方的行军营地规模来看，人数不会超过二十万。
即便对方所有士兵都在这，菲林也丝毫不虚！
带给他这种底气的，是身后庞大的四十万可可迪亚军队！
“把教皇压过来！再派几个使者去对面，我要让新拜伦的愚昧者们知晓，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神！！”
菲林喊完这句话，有士兵压着被捆绑的阿拉姆凑近。
此刻，这位圆脸发福的教皇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肌肤被麻绳死死勒住，嘴巴也被布条堵上。
留有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真丑陋……”
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眼不能讲话的阿拉姆，菲林重新转过头。
他竖起耳朵，辨认起新拜伦军队呼喊的声音。
奇怪，对面在喊什么……
“对面什么B动静？”
可可迪亚的士兵队列中，有样貌普通的女人套着大一号盔甲，女人表情非常奇怪。
正是红蔷薇。
她从黑狱逃跑后，便来到了可可迪亚，参军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士兵！
可可迪亚这边不像旧玛尔纳，军队中的军官无需贵族身份即可担任——虽然百分之八十的指挥者都是贵族。
安心混个小官当当，表现得出众点，她那跟出名有关的喝彩任务也就差不多能完成了……
不成想，刚进军队就被调来了前线。
一番打听之下，得知可可迪亚的军队，原本没有女兵。
因为要应战新拜伦，征集士兵的缺口太大，才设立了女兵。
红蔷薇，感觉自己好像被土着坑了。
但也没关系，冷兵器战役，只要双方战力差距不大，以她的身手能应付得来。
红蔷薇此刻正拿着一把长矛，头带半圆铁盔，如同一个平平无奇的士兵。
对面旧玛尔纳的军队，依旧呼喊声震天，嚷嚷着什么黄不黄的。
她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不过也有可能是雨滴的声音让她听错了。
毕竟暴雨声如此之大，足以让声音在传递过程中失真变形。
又仔细听了一会，红蔷薇脸色终于变了。
“黄天当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