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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亨晕倒打断了献俘进程。

原本还要持续很久的仪式,被靖康帝一句话结束了:除了应有的军功,另按军功大小犒赏三军将士,赏赐金额和名单着兵部、吏部、户部会同办理。

然后,他便急着下去看王亨。

苏相急忙拦住,低声劝道:“请皇上注重威仪。再者,皇上若去了,惹得王安泰惶恐难安,更对病体不利,还是让王谏去好了。有什么情况及时回禀。”

靖康帝想想有理,便没坚持。

他令沈海速去传太医来,再着人抬一架躺椅来,将王亨抬去御书房诊治,是好是歹,他也能及时知晓;若是送出宫去,他在宫内等消息等的心焦。

沈海忙跑着去了。

天子如此体恤臣下,苏熙澈等人心里暖暖的,都称“吾皇圣明”,又劝皇上不要担心。

下面,梁心铭令两名禁军将王亨扶起来,靠在皇城墙根下,握着他手叫了两声,人还不醒,心里一着急,忙用指甲去掐他的人中,掐得王亨动了下,还不睁眼。

仪式一结束,赵寅等人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究竟。太阳照在王亨脸上,气色红润,众人看得纳闷:这不像病重的样子啊,因此都怀疑他装的,却不知他为什么装。

在场的都是男人,不是在疆场出生入死的军汉,便是读圣贤书的儒家门徒,做梦也揣不透即将做爹的王大人的九曲柔肠。最有可能看穿王亨的梁心铭,却因“关心则乱”,也没看出来。她也想到了昨晚的爆炸上,比任何人都心慌。至于王亨的好脸色,不是还有个现象叫“回光返照”么!

赵寅见梁心铭一个劲地用指甲掐王亨的人中,掐出好几道弯月牙印,王亨还不醒,想想他过往的“丰功伟绩”,怀疑他又要对付谁,总不会是皇上?

他不由看向秦伊凡。

秦伊凡被他看得心一跳,警惕地往后缩,生恐把这事跟他扯上了。他可听说了,王亨惯会使手段阴人。林子程就被他阴了,林千梓的手也是他使酷刑弄废的,死在他手上的官员不计其数,死在他手上的叛军也有几万人。这次装病,又想祸害谁?哼,别想祸害他!

朱雀王和玄武王也往兵家谋略上猜想,他们听说了王亨许多事,现在想亲眼见证一下,他到底是如何出其不意的。

这时,王谏下来了。

王谏一看儿子那红润的脸色,还有紧紧闭着的双眼,心抽抽——装病都不会装,晕倒的人眼睛是自然合上的,闭那么紧不是告诉人家你在装晕嘛。

他又不好说的,摸摸儿子手自我安慰道:“还是热的。”

梁心铭心里埋怨他不会说话,瞅他一眼心想:“若是冷了岂不死透了。是亲爹说的话吗?”

王谏被她瞅得很尴尬。

他不愿儿子被人围观,又恐王亨装不下去了露出马脚,被有心人利用,便借口等不及太医,传皇上旨意让人先背王亨入宫,梁心铭求之不得,立即执行。

御书房大炕上,吴太医替王亨号脉后,皱眉不语。

靖康帝问他:“王爱卿怎样?”

王亨已经醒来,歪在大迎枕上。

吴太医忙回皇帝道:“待微臣问王大人几句话。”因问道:“王大人觉得心里怎么样?”

王亨虚弱道:“头昏。”

梁心铭急道:“昨晚他被炸了!”

皇帝也道:“对,太医帮王爱卿检查头部。爱卿的头一定不能出岔子!”这脑袋里装的东西珍贵啊,一个不好,全作废了,将来他指望谁帮他断案子?

吴太医心里也不踏实了,难道自己误诊了?因此不敢说脉象没问题,只得说可能受了震荡,要细细调养。

少时,东方倾墨也被传进宫了。

东方倾墨诊脉时,王亨悄悄捏了下他的手,又对他眨眨眼,东方倾墨心中有数了,诊脉后宣布:头部受到轻微撞击,不过没大碍,细心调养即可,之所以晕倒,还是累的,只要多休息多调养,很快就能恢复。

梁心铭等人都松了口气。

吴太医忙恭维东方倾墨:“东方先生真不愧是神医。”

东方倾墨顺痣毛的手顿了顿,咳嗽一声“不敢当”,因开了个调养的方子,又嘱咐几句忌口的话。

靖康帝便对王亨道:“既这样,爱卿还是出宫去调养吧。宫里乱的很,朕不留你了。宫中有反贼的内应,若不揪出来,朕寝食难安。原本朕是想让你和青云留在宫中破案的,如今你身体不适,就让青云辛苦些代劳。”

梁心铭忙道:“微臣遵旨。”

王亨惊呆了——他辛苦装病,可不是让梁心铭增加负担的,若这样,他还装什么病!

他急道:“皇上,微臣不出宫!”

靖康帝诧异道:“为何?”

王亨心下电转,嘴上一刻不停道:“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宫中有反贼内应,皇上身处险境,微臣怎能回家养病?又怎能安心养病?神医既说微臣无大碍,不如就让微臣留在宫中,横竖宫中贵重药材多,微臣有太医们照应,比在家调养更好,一面还可追查案情。”

靖康帝眼睛顿时就红了,嗓子眼哽住,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点头道:“朕准了。”又对东方倾墨道:“还要劳烦神医也留下,替王爱卿调养,再替皇后瞧瞧去。”

东方倾墨躬身道:“草民遵旨。”

于是,王亨就留在御书房养病。

梁心铭受命主理此案,和王亨商议后,向靖康帝请旨:先排除各宫嫔妃的嫌疑。为此,请皇后移驾来御书房让神医诊治,然后传各宫嫔妃前来侍疾,这样才不打草惊蛇。等各宫嫔妃来了,她和王亨另有手段查证。

靖康帝准了,即命沈海去请。

各宫嫔妃到御书房后,因有外臣在,便都避在御书房东暖阁内,而她们贴身伺候的宫女和嬷嬷则被让到耳房,梁心铭早已安排好了人,检查她们的鞋子。

董贵妃最后到的,宫女明雨手上还提着食盒,说是贵妃娘娘给皇上和皇后做的午膳。

最近宫中事多,所有进口的东西都要经过御医检验、内侍先尝后,才得以送到靖康帝面前,董贵妃送来的也不例外,沈海立即接过去,让御医先拿去检验。

少时,沈海亲自提着食盒,送董贵妃进去,通禀道:“皇上,董贵妃娘娘送午膳来了。御医已经查过了。”..

靖康帝正和皇后坐在炕上说话,闻言忙抬头笑道:“哦,爱妃又亲自下厨了?”又向皇后道:“咱们有口福了。”

皇后微笑道:“劳烦妹妹了。”

董贵妃忙蹲身见礼,恭敬道:“皇上是天子,只要说一声,天天都有口福,只怕臣妾做的不合口味。”

靖康帝叫她起身,道:“爱妃的厨艺朕很喜欢。再说,这大冬天的,也就你那宫里有新鲜清爽的菜蔬,朕天天沾光,岂能嫌弃你的厨艺?”

说话间,沈海收拾炕桌摆上了。

董贵妃帮忙从食盒里往外端菜。

靖康帝只扫了一眼,满桌翠绿鲜艳,便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点头道:“爱妃有心了。”

有水嫩的凉拌黄瓜,青椒炒肉片,红艳艳的西红柿炒蛋,茼蒿、菠菜等冬季难得一见的菜蔬,那清蒸鲑鱼、熊掌和驼峰搁在这里反而没有让帝后多看一眼。

董贵妃排好碗筷,站在一旁亲自侍候。

皇后看了董贵妃一眼,道:“多谢妹妹。”然后拿起筷子对靖康帝歉意地笑道:“臣妾病了一天,口里没有味儿,看见这绿色的菜蔬,便觉得口齿生津。请皇上恕罪,臣妾僭越,要先动筷子了,也好替皇上尝尝味儿。”说罢,先搛了一块凉拌黄瓜送进口中,细细地嚼起来,果然爽脆。

靖康帝很少见皇后露出这样一面,皇后一向都是严肃的,因此忍不住怜惜道:“皇后受苦了。来,多吃些。”说着亲自帮她搛了一筷子青椒炒肉片。

皇后忙吃了,道:“谢皇上。”

四皇子去了,皇上格外伤心,此时很享受这难得的温情,又帮皇后舀西红柿炒蛋,还道:“这个菜看着红黄相间,再配上绿色的葱花,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皇后微笑道:“皇上亲自布菜,臣妾真有口福了。”

董贵妃见状,忙笑道:“臣妾替皇上布菜。”说罢拿起筷子,帮皇帝搛了些凉拌黄瓜。

靖康帝正要吃,皇后忙阻止道:“皇上刚才咳了两声,还是别吃这生冷的吧。这个给本宫。”

董贵妃笑容顿了下,忙道:“臣妾疏忽。”忙将黄瓜送到皇后面前,另帮靖康帝布了些西红柿炒蛋。

靖康帝搛起一块红艳艳的西红柿,正要吃,皇后忽然叫道:“哎呀,这是什么味儿?”闭着嘴蹙眉。

董贵妃神色一僵,手上的筷子掉在桌上,不安地看着皇后,问:“什么……什么味儿?”

靖康帝急忙丢下西红柿,去看皇后,“怎么了?”

皇后闭着嘴不语。

皇帝发急,道:“不好吃就吐出来。”

皇后摇摇头,慢慢蠕动嘴,吃完才问:“放醋了?”

董贵妃忙道:“放了点醋。皇后不爱吃?”

皇后看着她道:“本宫不吃醋!”

董贵妃讪笑道:“臣妾记住了。”

这一打岔,外面人来回道:“皇上,梁大人和王大人求见,说有事回禀。”

董贵妃忙道:“皇上正用膳呢,让他们等等。”

皇后道:“这时候求见,定有要紧事。皇上还是先见他们吧,回头再来吃。臣妾让人把这菜给皇上留着。”

靖康帝点头道:“皇后之言有理。”

于是下炕、穿鞋,到外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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