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水笑得很幸灾乐祸。
王小帅看他们俩那其乐融融的氛围,就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这个夜晚很长,头儿的身体正在康复期,熬夜损耗太大,秦总这几天也忙得够呛,赶紧去准备宵夜,一会儿端进去提醒他们该睡了。
宋书煜凝眉,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谢谢提醒!我现在忽然发觉一直端着一张凛然不可侵犯的脸,对我来说真是一种负担,这一副面孔会让我失去她的;想要再次靠近她,我必须放下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接受来自她家人的重重考验。”
“考验?我看应该是刁难才怪,恭喜你,终于有了这样的觉悟,不过,估计他们的程度会严重很多的,如果你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面对刁难暴怒闹僵,那对桑红来说就成为再次的伤害,我的看法是,如果坚信自己能坚持到底,就去,如果无法确定自己能否坚持到底,还是往后放放,等她恢复过来再说。”
秦洛水觉得宋书煜这样的时间段过去看桑红,纯粹是给自己找虐,给对方添堵,时机不对。
宋书煜显然不这样想:“我说过会好好地陪着她的,不能因为她没有了知觉,就选择离开,那成了什么人了?她现在说不定更需要我!林家的人虽然恨我,看到我会刁难刻薄,但如果我不去,他们会更加恨我,这个结就再也解不开了。”
“都到了这种程度,你还幻想着和她明媒正娶、举案齐眉?”秦洛水听出宋书煜对林家人的在意,是往成亲戚的份儿上努力的。
“为什么不呢?她因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宋书煜语气十分肯定。
“你有没有想过,嫁给你她会受更多的委屈,来自你家人的冷落,来自公众的关注,来自狗仔的奋力挖掘,她会活得很辛苦。”
秦洛水叹息道,他不相信宋书煜会没有想过这些。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宋书煜开口:“即便如此,我也必须等她苏醒之后,征求她的意见再做出选择,我不能无声无息的离开或者退缩,那对桑红来说,就是背叛。”
“这么说,你这么煞费苦心的打算,并不是一定要执念一个结果,这就好。”秦洛水松了口气,能说出这样的话对宋书煜来说已经算是进步了,他终于不再把桑红当做他的附庸,学会了尊重她的选择,学会了妥协和体谅。
“当然执念结果,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能看到她,后边有的是机会。”宋书煜接下来的话让秦洛水彻底地无语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又绽开了邪魅的笑意,这也挺有意思,能看到这根木头为女人折腰,费尽心思的模样,一定也特有趣,想着上午林汗青的模样,那绝对是很难对付的家伙。
强强对决,有意思!
“来来来,很久没有对弈过,杀两把过过瘾。”秦洛水很随意地转移了话题,把视线引到了棋盘上。
避开桑红的话题不谈,两人也有很多要商量的事情,就一边懒散地下着棋子,一边随口聊着。
都是忙人,能有这样彻夜长谈的机会,真的不容易,王小帅很及时地送上了滋味清淡又富含营养的宵夜安神瘦肉粥,秦洛水也不客气,晚上只顾着谈生意,哪里会有胃口吃饭,此刻喝到这样贴心养胃的宵夜,自然赞不绝口,连喝了两小碗。
宋书煜也因为一切事情都有了计划和眉目,胃口挺好,陪着秦洛水慢条斯理地也喝了一碗。
宵夜里加入的有利于睡眠的中药,王小帅早就把病房内陪护的床推进来铺好,请秦洛水过去躺了休息,宋书煜的病床虽然不小,但是让这样两个身份的大男人同榻而眠,实在有些委屈,于是王小帅收拾了小几上两个人下了一半的残局,两个人就分躺在两张床上闲话。
不过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药性上来了,就迷迷糊糊地垂了眼皮睡过去。
第二天,根据昨晚商量好的计划,一切按部就班。
王小帅出了病房就开始联络国内,探问林玄玉和林青燃办出签证的时间,还有他们出国具体时间。
得到的消息回复很及时,林家父女昨晚七点已经乘坐B市直达华SD市的飞机,历时十五小时到达华SD机场,抵达时间应该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华SD时间今晚十点,并且,林汉青以自己的名义在市内的国际饭店订了两个豪华房间,应该是想让父亲和小妹暂时休息,明天再去看桑红,不然,今晚所有人都不可能睡着觉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有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来和将军面谈,争取到将军的支持。
之后,将军将直接到桑红所在的医院,向林玄玉提出约见的请求,用老友的身份,把自己的老军医推荐给林家,等等等等——这都是他们的设想,按着秦洛水的话说,看情况他会适当地做出变通,让事情进展更顺利。
因为要去拜见将军,着装要正式得体,秦洛水的属下按时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配饰送了过来,宋书煜吃过药,又在王小帅的帮助下在伤口处涂抹老军医特别配置的药水,那伤口处的痕迹已经渐渐淡了。
秦洛水好奇地凑过去看热闹,不由啧啧连声:“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无法想象,这简直到达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生死人肉白骨’的境界了。”
“全赖这层薄膜了。”宋书煜的手指轻轻地摸摸,那片薄膜早就被他的肌肉吸收,看着是方方正正的颜色很浅的一块皮肤。
秦洛水用手按住宋书煜翻卷着的衣袖,不让涂抹完药水的王小帅往下放,快速地伸手去摸摸,还不怀好意地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那方形的距离伤口远一些的角儿,宋书煜挑了眉看他,秦洛水连忙呵呵笑道:“果然吸收得很快。”
“要是能打听出来这东西从哪里研究出来的,呵呵,你不是赚大发了?”宋书煜倒是不以为意,他的伤口恢复得很好,除了胳膊依然使不上力气之外,皮肉之苦已经免去了。
他往常也受过枪伤,但是那个康复期内一不小心撕裂伤口的情况屡次发生,让人郁闷欲死,还有伤口处那狰狞的结痂,没有三五个月不会脱落,这个期间,伤口痒痒却不敢动一下,一不小心就会流血再次扩大结痂面积;而且那干血痂一旦脱落,还会留下一个十分明显的肌肉扭曲的痕迹。
可是,这次,一切都被简化了,都被这张神奇的高科技产品简化压缩到了一周之内的时间。
“这里是什么?”秦洛水眼尖,他看到王小帅又往宋书煜的肩头套上了一个白色的金属圈,呈斜线把伤口所在的肩膀固定成一个不能动的小三角,宋书煜的胳膊和身体紧紧地固定住,但是下臂还能伸展,又不影响穿衣服。
“固定架,昨天老军医来了,特地交代这个要戴上一个月的,因为伤口只是表面上长好了,容易让伤员掉以轻心,其实内部的神经血脉还需要一个人才会真正复原,在次期间如果用力,伤口就会崩裂,那时候再动手术,除了重新用这个细胞衍生膜,其他的办法无法让伤口愈合。”
王小帅小心地伺候着宋书煜穿上衣服的袖子,帮他整理舒服些。
“这就是它的副作用了,对不对?”秦洛水凝了清秀的眉心,忧虑地说。
“对,不过我相信即便把这样的结果告知对方,也依然会有很多人选择使用它的,毕竟它让伤口恢复的过程,减少了那么多的痛苦。”
宋书煜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对于没有受过重伤的秦洛水来说,他显然无法体会和想象那种治疗过程中的痛苦。
秦洛水认真地想了想,也点点头,他想到曾经到过的医院其他科室看望过的病人,比如上次甜水镇大火,他看到的那些烧伤的志愿者那狰狞的伤口,呻吟着的惨状,觉得如果有这样的东西,那伤口就不会那么触目惊心和痛苦了。
当然,为了维护研究者的利益,奇货可居,普通人显然是无缘使用的。
“是,如果换做我,我也会选择的,能少痛一会儿就舒服一会儿,从任何原始的疗伤程序来开,都存在伤口未彻底复原之前的复发期,用这样的东西复原快,很容易给病人造成错觉,认为自己恢复如常,而不知爱惜伤口,但用这样的办法可以强制提醒,这些都可以写到手术里的明文协议上,让患者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应该就能解决这个弊端。”
秦洛水那脑子已经在开始考虑风险了,销售之后,医院使用过程中的医患纠纷必然存在,为了降低销售商的风险,他会把这样的协议形成文字,让医院和患者承担起来。
他才不会费尽心思,给别人做嫁衣裳。
秦洛水整理好,陪着宋书煜吃过早饭,就直奔将军的大本营了,他近期作为宋书煜的代理人和将军合作,进出有很大的自由度,加上善于笼络人心,又有坚实的经济后盾收买人,他已经交到了不错的能及时帮他说话的朋友。
他见到将军的时候,他老人家正在靶场练习射击。
他安静地坐在射击室门外的舒服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电子屏幕上显示的将军的射击数据,秦洛水也有点钦佩这个老人了,到了这样的年龄,还能有这样精准的枪法,实在令人叹服。
一会儿将军出来,马上就有人给他递毛巾端茶。
他悠然地享受着属下殷勤的服务,一边打量着笑吟吟地走过来的秦洛水。
“秦总,今儿怎么有这闲暇,来我这里串门?”
他早就得到属下报告,秦洛水这两天都没有再到拍卖现场去,这个精美的中国商人,他会完全地信任他们吗?
“老将军您就别笑话晚辈了,前几天不过是跟着你的人长长见识,毕竟这样的场面不是圈内人不可能见识到,再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适当了解点行情是义务;倒是您老,很会享受悠闲,这手好枪法,估计很难有人望其项背。”
秦洛水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仰头看看那上边显示在电子屏幕上边的数据,适当地恭维道。
“能这样说,显然你的枪法一定不错,走走走,进去一起玩两把。”
“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在您面前纯剩下丢丑,今天是特意地前来代表宋部长表示感谢的。”秦洛水拱拱手,婉言谢绝。
老将军看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当即也不强求,他对秦洛水的印象不错,在那样枪战混乱中,他一个商人能一直和宋的属下坚守在外边,没有过人的胆魄和本事,一般人早就逃得远远的了,加上属下也有人告诉他在搬运的过程中,因为秦总的合理分组安排,他们省去了很多的力气。
仅凭这一点,老将军就觉得秦洛水是个人才,宋书煜手下的警卫从来都不是软叉,自己的手下更是一群目空一切的铁汉,能协调着让双方协作,不发生任何口角和摩擦,快速地把那么多的财富趁着天亮之前的那么短时间弄走,这家伙不仅头脑敏锐,而且嘴皮上的功夫一定很好。
两人到了楼下的客厅,有人恭敬地送上茶,两人端了茶,闲聊一阵,秦洛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看看身边没有人,就把一张十万美元的支票恭敬地奉上。
“宋部长的伤势多亏了你身边的神医,不然不知道会被人怎么折腾!”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客气的。”老将军瞟了一眼那张支票,微微一笑,态度温婉地拒绝了。
秦洛水也不说什么,只是放在桌子一边,用茶杯压了,老将军这样身份的人物,谁会伸手接别人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