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她对宋书煜的迷恋,正因为看得清,才更为她担忧。
难受归难受,对于无力改变的事情,这丫头应对得很好;瞧瞧,她很快就要进入婚姻生活了,估计双方家长见了面,就是要敲定这场婚事的。
陪她打一架,挺好的,至少这样的身手,除了宋书煜,一般人想要欺负她,估计难!
秦洛水接着招,桑红的招式越来越刁钻,他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应付。
一闪神,拳头竟然就实实在在地打到了她的肩头,实打实的一拳,让桑红险些摔倒。
她一个侧滚翻就收住了要摔倒的身体,回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秦洛水连忙收了架势,连去碰她的肩膀一下都不曾,待看到她咬着牙扭回头,就掩饰去眼里的担心道:“啧啧,不会连一拳也受不住吧?”
桑红若无其事地拿手揉揉,然后又活动活动那个肩膀,鄙视道:“屁话,能站在这里,早就挨打挨出来啦。”
“嘻嘻,真的不痛吗?要不到我帮你揉点红花油?”秦洛水笑得很欠扁。
“没事,这身体多日不动弹,挨打活该,痛一点让我觉得更清醒。”桑红叹口气散淡地后退了两步,把身体靠着汉白玉质地的罗马柱。
傍晚彩霞满空,铺得一室明艳,这个小脸微红,娇喘细细的女人在秦洛水的眼里一颦一笑都成了绝美的风景。
“累死我了,你和机器人有得一拼——我怎么听着你的话,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梦游?”说着秦洛水盘腿坐在原木地板上,探手抓了外套,从容自若地套上了。
“是,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总之,一切都不真实。”桑红抬手擦去脸上的汗水,把视线从秦洛水的脸上移开,望着窗外的彩霞。
“如果心里难受,就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了。”秦洛水犹豫了一下,建议道。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这里隐藏的阴暗太多了,我不信任心理医生,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心理医生,这几天我就在恶补心理学常识,不然,闲散的时间会让我发疯。”
桑红小脸上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烦躁。
“这样的生活才是常态,别埋怨书煜,搁到我身上,我连部队都不会让你去的,一个女孩子,这么强悍的身手,他简直是找虐!”秦洛水笑着挪揄道。
“嗯,我明白,只是多年来都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从来都不敢停下来,如今生活恢复正常的节奏,我都有点无法适应了。”
桑红自嘲一笑。
“别逼得自己太紧了,人活着都有不得已,可是,女孩子活着,就应该华服美饰,娇滴滴的撒娇什么的,荣誉金钱,让男人去努力好了,你就学着懒散一些,学着享受一些,不然,宋家林家那么大的基业,你都不觉得亏得慌?”
秦洛水宽慰她。
“呵呵,怎么说话呢你——我明白,正在努力当米虫,可是,比如每天清晨五点半必然要睁开眼睛的,有时候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外窜,然后——然后知道再也没有集合哨,再也没有越野赛,那种惆怅不是一句话能言明的。”
桑红目光怅然悠远,扯出秦洛水心底钝痛来,如果换成是他,他真的像自己说得那样,压根儿就不会让她去部队吗?
这样的女人,率性自然,属于天地灵秀的尤物,关于斗室,会不会让她日渐枯萎?
他为自己突然涌出的念头吃惊。
“你有没有过其他的梦想?”秦洛水转移了话题。
“梦想——怎么会没有呢?”桑红反问,茫然的目光似乎有了些神采。
“什么样的梦想?”秦洛水充满兴味地问。
“额——呵呵,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梦想是一个人的小秘密。”桑红抿唇轻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桑红,你目前要做的事情,是收拾好状态,迎接你的婚姻,把部长夫人这个位置坐稳了,然后捍卫你的爱情,家庭,或者梦想,总之,你要做的事情很多,茫然失措或者拒不接受现实,都是浪费时间。”秦洛水提点她。
“嗯,可是和婆婆相处,真的很难熬的,我长着眼睛,那种百般挑剔的目光,如何让人忽视?而且,我无法从妈妈那里得到经验,她一贯认为很多做妈妈的女人,都和她一样的温婉有礼,克己忍让就是她对我建议。”
桑红有些郁闷。
“呵呵,原来你是因为这烦恼啊!这么说好了,女人都是妖精,婚姻里的女人,更是百炼成精,像张阿姨那样的级别,属于千年老妖了,你那点心眼和手段,压根儿就不够她看的;她已经娶了两个儿媳妇了,那两个人你也见过,各有千秋,你要是想取得和她们不一样的待遇,就得换策略。”
秦洛水说着卖了关子。
“说嘛,快点——”桑红一听他竟然有招儿,不由惊喜。
“额——我有点口渴了,水——”秦洛水好整以暇地指指远处的饮水机。
“我去给你倒水,你继续说啊!”桑红连鄙视都不屑做了,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给他端水。
“下边格子里的茶叶,要那瓶青花瓷瓶里的。”秦洛水瞧着她那轻捷的背影,笑得百花失色。
桑红取了他桌上的常用保温杯,泡了茶叶,唔好,给他端了过来。
“你最好说出点有价值的建议,别卖关子,行不?”
“行!”秦洛水说话很干脆,侧头对她笑笑。
“宋家最缺什么呢,你觉得?”
桑红努力地想了想:“什么都不缺,有权有势的,一个个又都称心如意,他们能缺什么!”
“错,你要是明白他们缺少的东西,就能找到举重若轻的法子对付她。”秦洛水说得胸有成竹。
“秦大哥,你就赶紧说好了,别卖关子了。”桑红笑吟吟地给他喊大哥了。
秦洛水汗滴滴地抬手擦擦汗,他还真的没有被这丫头这么恭敬亲昵地喊过大哥,不由轻笑着挪揄道:“你总是秦总秦总的叫,怎么忽然喊起大哥了?这突然的态度转弯,我有点承受不了。”
桑红一点都不脸红:“哎呀,咱们谈这个问题,显然就是长兄代替妈妈说的话题嘛,有什么不适宜的,别急我了,快点说啊!”
秦洛水看她那罕见的低姿态,心里无端地舒畅:“好,我说,他们家最缺的就是女儿——说实话,就是真性情会撒娇最率真的那种女孩子,你刚好就是这一类的,宋老太爷喜欢你,估计就是喜欢你毫不修饰的性子。”
“啊?这成为那家的媳妇,和以前做客人的心态怎么可能相同?”
桑红不由失笑,觉得他纯粹是在忽悠自己。
“桑红,我说的是正经话,你就用本性的姿态和她相处,自然一些,不用刻意去迎合她,察言观色其实并不是你的长处,你的性子外圆内方,别看你有时候笑着把奉承话说得比唱都好听,但你自己明白那里边的恭敬成分到底有多少,张阿姨嫁入豪门,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让她感觉到你的不真诚,那不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吗?其实她有一种人没有见过,就是用真性情和她相处的女人,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表态,不要事事都附和她,那事情她有两个儿媳可以做,不多你一个。”
秦洛水说得头头是道。
“这样可以吗?”桑红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不委屈自己的事情,她喜欢做。
“可以,你只要记着宋书煜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伺候好他一切就都好了,伺候不好他,什么对你都没有意义,所以,别把婆婆嫂嫂之类的看得太重要,她们的态度就是你生活的调剂品,不喜欢可以少打交道,宋书煜就是你的挡箭牌啊!”秦洛水帮她想招儿。
“你是说,但凡我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用照顾宋书煜当借口?啊——哈哈哈,你果然是个奸诈的,这招儿好使。”
桑红听得茅塞顿开,她已经有了和婆婆相处的界限和棱廓了。
“婚姻生活可能会经历一个从亲热到冷淡过度的过程,别怕,这是爱情要往更牢固的亲情处发展了,要学会适应,学会调整心态;你有了自己的爱好,就可以不再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到宋书煜的身上,那样比较好;还有,千万不要向老公告婆婆的恶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在儿子眼里,孝顺的媳妇是值得尊敬呵护的,还有,他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你不说他也清楚,所以,不需要再去丑化她了;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外人,而搅乱了两个人温暖的小家庭。”
秦洛水把他所能想到的对婚姻的观感都和她交流了,却依然担心她会不幸福,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桑红的大哥一样,对自己即将出嫁的老妹充满着不舍和无奈。
“你怎么总是知道的这么多?喝,我知道了,你这家伙一贯都是纸上谈兵,然后看着我用你的法子去实践,你不会是拿我去练手吧?”桑红警惕地瞪着他。
“是,婚姻是每个人必然的归宿,你积累了丰厚的经验之后,记得和我分享,其实我心里也很没有底。”秦洛水老实地承认。
这下轮到桑红傻眼了。
很快秦洛水的手机就响了,大师让他带桑红过去。
“恭喜你了桑红,祝你婚姻幸福!”秦洛水站起身,精致的面孔有着一抹微笑一抹伤感,面对她缓缓却坚定地展开怀抱。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俩之间,连个友好的拥抱都不曾有过。
桑红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对着他轻轻地摇头。
秦洛水固执地伸展双臂,一动不动,桑红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还有惶恐。
她在一声低的几不可闻的叹息之后,伸手搂了下他的腰,秦洛水感觉到怀里那轻如浮云一样的依偎过来的纤细身体,收紧了双臂。
片刻,两个人都一触即放。
“秦大哥,真的谢谢你。”桑红轻声说。
秦洛水虚虚地拍了她的肩:“你一定要幸福。”
桑红母女做好形象设计,又各买了两三套大师推荐的他们的工作室设计的服装,林家的司机已经来接人了,然后母女俩都满心欢喜地告辞而去。
林青燃从来不知道原来通过设计,她也有这样明艳逼人的时候,看着母女俩站在镜子前,她觉得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有女儿陪着逛街购物真好,且不说这两个惊采绝艳的殷勤男子,只是听着女儿的笑声,她就满足极了。
桑红在家里陪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饭,宋书煜的电话就来了,说司机在外边等着接她回家,于是桑红就在爸爸妈妈和外公的依依不舍中走了。
张云萍约的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宋书煜也很重视,第二天一早就顺路把桑红送回了娘家。
“红红,我妈说话一贯强势惯了,不过她也是知道分寸的人,如果婚事安排上你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就虚言应付着,回来和我说了,我和她交涉,你别惹她。”
宋书煜担心桑红在妈妈那里受气,就小心地叮嘱。
“你胡说什么啊,妈妈盼呀盼地终于盼到咱们结婚了,她一定是最努力最尽心也最辛苦的那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惹她?”桑红笑得很灿烂。
宋书煜有些哑然,他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感叹道:“你真是我捡到的最珍贵的宝贝,要是妈妈知道你会这样说,不知道她会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