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刚走进周宣明的卧房,就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封信,而且还被人用心地压在茶盘下面,那年轻男子还跟在她身后,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云生蹙了蹙眉,迅速转过身,面『色』不善:“喂,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去?”
“你这个小偷!我听说周先生是大好人,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定是要偷周先生什么宝贵的东西?没想到被我碰上了,周先生屋子里的东西,你一件都别想拿走!”那年轻男子站在屋外,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正义凛然,指着云生的鼻子就是一通骂。
云生歪了一下脑袋,嗤之以鼻:“脑子有病。”
不再与他多辩驳什么,云生迅速进屋,将那封信塞进自己怀里,又以很快的速度转过身,道:“我贼眉鼠眼?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狗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这一张脸,天上有,地下无,就你也配跟我说话?啐!”
那年轻男子被说的一脸懵『逼』,同样懵『逼』的还有紧赶慢赶找来周宣明家的章九晟,他见惯了云生温文尔对谁都和善说话的样子,就算生气,那也是对他小小的发发脾气,还是第一次看到云生说粗话,还朝人吐口水,真是……
他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是跟自己学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耳濡目染吧。
没想到章九晟会找来周宣明家,扭头看到章九晟的时候,云生也是吓了一跳,转瞬间又想到自己刚才是口不择言地说了什么呀?!她怎么会说粗话啊?!她是堂堂相府大小姐,受过礼仪训练的啊?!
云生内心在疯狂呐喊。
然而于事无补,她知道章九晟听见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
完了。
云生白了脸,章九晟却觉得并没什么,这样的云生在他眼里,才是一个正常人,会生气会骂人,才是活着的样子。
她好像开始有点像他了。
当这个念头涌现在脑海中的时候,章九晟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后心底深处便涌出来一股暖流,挺好的。
“你是谁啊?”还没等云生做太多解释,章九晟就已经将视线挪到了那个被云生指着鼻子骂的年轻男人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就如刚才他打量云生一样,极为嫌弃。
那年轻男子捂了捂胸口,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云生看着他,才想起他是来给周宣明送信的,趁着章九晟让他分了心,也不知云生哪儿来的胆子,猛地上前,一手就伸进了那男人的怀里。
别说是那年轻男人,章九晟都惊了。
只是在下一秒,当看到云生手里拿的是什么的时候,那年轻男子神『色』一凛,迅速出手,抬起便是一掌准备打向云生,章九晟大惊,赶忙上前迈出一大步,挡在云生面前,生生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那一掌。
闻听闷哼一声,那年轻男子也没收手,只欲再打出一掌,云生当真没想到这人居然来真的,眼见着章九晟替自己挨了一掌,不由得心下一颤。
章九晟大喊一声:“本官乃樊县县令,尔敢放肆?!”
那年轻男子一听,果然及时收住了手,但脸上依稀有狐疑之『色』:“你便是章二少?”随后又转向云生,道:“那你便是云师爷了?”
云生看了一眼章九晟,便冲着年轻男子连连点头。
岂料,那年轻男子恭敬地一拱手,连带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神『色』都变得严肃不少:“寄信的人说了,若是周先生不在,将信送给章二少或者云师爷也是可以的。”
前后的态度改变差距太大,章九晟一时之间有些畏缩,他身后站在云生,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这年轻男子刚才下手的力度可一点都不轻,若不是他皮糙肉厚,那一掌打在云生这小破身子上,那怕是又得昏『迷』好几年。
“是谁人寄来的?”章九晟问。
那年轻男子摇了摇头:“在下只是个送信的,其余的并不敢知。信已送到,在下便告辞了。”
说罢,还不等章九晟多问点线索,那年轻男子就飞似的跑出了周宣明的院子,云生一愣一愣的,看了一眼抢在手中的信,不知所措。
为何突然不知所措?
因为她怀里还有另外一封信。
为什么周宣明家会出现两封信?云生不太明白,但直觉告诉她,其中有诈。
一时间,她认为周宣明家附近隐藏着无数她看不到的人,他们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但凡她有点出格的举动,他们就会立刻杀了她,毫不犹豫。
心思『乱』动,恐惧和慌『乱』立刻占据了云生整个心房,她轻轻扯了扯章九晟的衣角,手都在颤抖。
“怎么了?”章九晟轻声问,转头间发现云生面『色』苍白。
“我们先回去,先立刻这里。”云生压低了声音,颤抖的眼神朝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害怕和担忧在她眸中,一览无遗。
不知道云生经历着怎么样的情绪,章九晟只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应该快点离开。
二人匆匆忙忙回了章府,像做贼似的,云生捂着怀里两封信,一进屋就把门窗锁了,章九晟有些茫然,但当他看见云生掏出两封信的时候,脑子里不知为何也是“轰”的一声。
“第二封信从哪里来的?”章九晟压低了声音。
云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道:“周先生卧房的桌子上,压在茶盘底下。”
章九晟沉默些许,想了一会儿,道:“哪一封是那小子给的?”
“这一封。”云生指着略微有些褶皱的那封信回答道。
章九晟比较简单粗暴,拿起那封信直接就拆了,云生都来不及阻止,更何况,她也不想阻止,眼睁睁看着章九晟抽出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全程,章九晟都是皱着眉头的,看完这一封,章九晟手速快地又拆了另一封,看完之后,他身子一松,坐在圆凳上,缄默不语。
而云生就没有章九晟那么急躁,阻止慢吞吞将两封信都看完,随后问道:“二少爷,您觉得如何?”
“一封真,一封假。”章九晟答。
“哪封真,哪封假?”云生又问。
章九晟看着她良久,忽而笑了:“那小子给的是真的,你从周宣明房里拿的是假的。”
云生思索半分,又道:“有人在帮我们,他知道你在护着我,也知道周先生死了,但其他人不知道,所以放了一封假的信去周先生家,引我们出局?”
章九晟不语。
适才,云生反应过来:“那我们刚才岂不是很危险?那那个年轻人会不会也因此受害?”
章九晟笑了笑:“那年轻人深藏不『露』,刚才打那一掌虽然看似是冲你去的,其实他料想到我会帮你挡,所以打在我身上的时候,并没有用全力,他在试探你,同时也在试探我是否可以拿命去护你。”
云生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他的人,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将自己置于险地。不过也是,如果那个年轻人当真只是一个送信的,他大可以在听到云生说她认识周先生时,就把信给她,又为什么要跟着云生进屋。
适才想明白,那年轻人是在保护自己。
“信上说,他已经知道周先生身死的消息了,对方已经开始迫不及待,要我们务必稳住,不要落出马脚,也要我沉着冷静,近期内最好不要太过抛头『露』面,引起对方注意。”云生说着,手指微微蜷缩,到底还是有些惊惶。
章九晟笑了笑,拉着云生坐下,道:“这也是我要与你说的,最近城里不太平,你就算不出门,也应该听说了,城里多了不少陌生面孔,那日我去城门口,就是有一些人闹事。你的头啊,你可别忘了,值十万两白银呢。”
云生长叹一口气,也不知是真的乖了,还是假的伏低,轻轻柔柔道:“我知道了。”
而那封假信,还摊开摆在桌子上,章九晟静静盯着,突然心里有了计较,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既然已经冲着来了,总不能躲避,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得跟大哥商量商量,做点准备。
章九晟伸手将那封信重新塞好,揣进怀里,云生愣愣看着:“怎么?”
“这封信上说的意思,是他们还不知道周宣明死了,故而要约周宣明在老地方见。既然如此,我就给他们一个周宣明。”章九晟『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温良无比。
“可我们不知道他们所指的老地方是在哪?”云生诧异。
“很好想啊,周先生是个文人,文人一般除了去学堂,便是去茶楼这种地方,好找得很。”事不宜迟,章九晟说着就要起身去做准备,却被云生拉住了袖子。
“樊县的茶楼少说也有几十家,更何况我们去哪儿找一个周先生给他们?”
章九晟弯下身子,用手指点了点云生的鼻子,半眯着眼睛,透出一缕精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红豆以前在京城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