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面的破碎还在眼中继续,南宫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后怕的觉得那从脚下开始一路破裂的城最终也会将自己拖入深渊。
他闹的动静惊动了站在他身旁一直高度警备的几人,孟赢问道:“你又附到那个挖粪的人身上了?”见南宫钥没有说话又说道:“没事,没事,你再来过。”
盛柒看了一眼南宫钥的手指头,插话道:“你还是换一个手指头,或者换一只手。”
南宫钥感激地笑了笑。
苏先生走过去扶起南宫钥,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南宫钥与他对视一眼,摇摇头:“有些东西还不太明白。”他将手收回,对苏先生道了声谢。看着走到他身侧的孟赢:“师兄,你说什么鬼魂会过了这几百年还是一个样,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强?”
孟赢说道:“没有归于虚空,也无法去到死灵之地,那是因为这些鬼魂处于一个新空间,这个我之前说过啊,这里时间是混乱的,可能更快,也可能更慢。”他说得很平静:“这里的时间也有可能是静止的,没有变化也很正常。”
南宫钥眨了眨眼睛,没太听明白,孟赢拉着南宫钥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你看到芒阳了吗?那口气是什么?是不是与那让人长生的宝贝有关?”
南宫钥回头看了看苏先生,对方并没有看着这边,他靠近孟赢小声说道:“没见着有什么气,被气死倒是真的,现在这整个月下城里到处都是芒阳。”
“什,什么意思?”孟赢问道:“他真的爆炸了?”
南宫钥摇摇手:“不是的,我问你师兄,你这关于芒阳的传说从哪里听来的?”
孟赢疑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南宫钥啧了一声:“有点奇怪啊,我看到月下城毁了,不可能有人能逃得出去,那你说得真真的月下城传说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坊间传说的话那就做不得真。”
孟赢挠了挠脑袋:“怎么可能听坊间传说,编得都离谱了。”
“我是说你从哪里听来的?”南宫钥拉了拉他:“谁说的?”
孟赢愣了愣,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倒是认真想了相,喃喃道:“……听师傅说的啊,他从哪里听来的……应该是,对了,就是那个,那个宗师,有移魂之体的那一个。”
南宫钥皱了皱眉毛,孟赢忙又说道:“不是孟焦教蒙你啊,那位宗师已经死了有好几十年了,师傅也是年轻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还没有我呢。”
南宫钥摆了摆手,他并没有想这个,只是突然觉得事情有了眉目,又似乎更让人迷茫了。叹了一口气:“算了,走,我先带你去芒阳死去的那个地方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两人走过去与盛柒和苏先生打招呼,孟赢是不能带着这两个人一起去的,这些话没有什么不好启齿,直说就好。盛柒不同意,表示要跟过去,但可以隔远一点,苏先生倒是无所谓,只说道:“这里情况不定,还是要注意一点好。”
话这样说了,盛柒与苏先生也是为了帮两人的忙,南宫钥与孟赢也不好再多推辞,同意了。出门之前,南宫钥接过火把将石阶处照亮,剥开青苔藓,底下果然有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看着手上的青苔藓他又陷入了沉思。
孟赢看了看他手中的苔藓:“怎么了?”
南宫钥抬头看他,笑了笑:“没事,走,一边走我一边跟你说。”
几个人一路走出去,由南宫钥带着往月下城一个方向走去。皎洁月光照得四周清晰可见,只是夜色之下尽是枯败景色,一路走过尽显萧条。
无风,无声,整个月下城中只有几个人踩着枯叶时发出的声响。在空旷的城中这细微的声音像是击打在水面上的小石子,回荡不息。
走过一片杂草横陈,枯树交错的广阔空地,前方出现一片怪石嶙峋的坡地,坡地上有一个倒塌的石洞。
南宫钥看了盛柒一眼,对方立刻停下了脚步,苏先生也跟着停了下来。南宫钥与孟赢继续向前走去,站在了石洞前面的空地上。
空地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见沙石,南宫钥静静地看着这片沙地,脑中闪现过芒阳死前那决绝的眼神,一抹痛色从南宫钥眼中流露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没有什么特别,依偎着死去的两人并不在这里。
他蹲下去,伸手摸了摸那处地下的泥沙,很干燥,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他想了想,掏出小刀开始掘土,挖了好久,却还是什么也没有,他其实也不知道能在这里看到什么,但这是芒阳死去的地方,他一心以为总能在这里找到些什么,可这里什么也没有。
孟赢也蹲下去,用手捏起一块泥土,泥土很干燥,轻轻一捏就碎开从指缝间落了下去。
“芒阳就死在这里……”南宫钥皱着眉毛:“怎么会这样,什么也没有。”
孟赢也很茫然,他本以为这一次也能顺利找到师傅要他们找的东西。遵循师命,他同孟达之前在这些地方首先走过一遍,将可能的地方锁定才带着南宫钥过来,一切都有依凭,一切都有准备。他想过会走弯路,也许不那么容易找到目的地,也想过会遇到强大的鬼怪,但他没想过会成眼下这样,无计可施。
两人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南宫钥提出要去石洞里看一看,孟赢眼下没有更好的主意,两人便一同进了那石洞,洞道里到处都是巨大的碎石,石洞道塌陷,很不好走。
南宫钥虽说变成了个男子,但身量较普通男子要小上许多,眼见着孟赢钻不进去,南宫钥便与孟赢说好自己一个人进去。
孟赢将手中燃烧的符绢递到南宫钥手中:“小心些,有什么就喊一声,我轰了这里进去救你。”
南宫钥接过符绢,冷冷符火燃在符绢顶端,萤萤火光照不了多远,但在这漆黑的洞中却起了大的作用。孟赢使了术法,符绢燃得很慢。
南宫钥紧贴着石壁钻了进去,忐忑着石洞会不会被堵得严严实实。好在一路又挤又爬,到底还是钻了进去,洞内是一个偌大的地方,一样有许多洞顶坍塌下来的碎石,洞中间一棵枯死的树,树杆枯朽,向上的干枯枝丫直达洞顶,虽说死也是一棵形态奇特的树,但同普通的死树仍没有太大的区别。
心里面又是一沉,大抵是觉着这里面是没有什么了,南宫钥正想着要离开,突然在石洞内壁上看到了一个凿出来的房间,他心里一动,想起芒阳每一次在变身后都会进去一趟那间石屋,神使鬼差的,他向着那处石屋走了过去。
站在石屋外,感受着里面泛出的一股冷气,站在门口的南宫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将手往前头伸了伸,借着那点微光往里看了看,光透不过那片黑暗,南宫钥稳了稳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借着微弱的光芒看着凹凸不平的石墙,房间很小,一面墙壁上挂了许多巨大的武器,其中就有芒阳曾用过的铁链刺球。
另三面墙上什么也没有,南宫钥难免有些失望,站在屋中间将四周再照了一次,无奈地转身准备离开,此刻,腰间垂挂着的那枚曾属于白梦语的玉佩开始闪光,点点青绿的亮光越来越明亮,刹时发出刺目光线,石屋顶上,一道光线逐渐亮起,与南宫钥腰间玉佩遥相呼应。
南宫钥睁大双眼,看着这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他愣愣地望向另一处刺目光源,那个悬挂在他头顶的光源,不怪他刚才没发现,那东西一开始没亮不说还挂得那么高,真要有芒阳变身后那么高才有可能看得见。他四处看了看,找不到任何可攀爬的工具,又凝神想了想,摸了摸衣襟内遮着的金络圈,微微敞开领口,不确定地指向头顶那处光源:“去!”
本以为金络圈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有所反应,结果这神器自从上一次被南宫钥驱动后似乎变得听话了起来,竟一下子飞旋过去,“哐当”一声,悬在头顶上的那处光源掉落在地上,南宫钥一边遮住回到脖子上的金络圈,一边蹲下身子去看。
那是只黄铜的碟盏,翻落在地上,发出光源的却不是它,而是从其中掉落出来的一个光点。南宫钥小心翼翼的将那光点捡起来,眼前白梦语的影子一闪而逝,腰间玉佩的光源同那捧在手心里的光点一起消失,南宫钥将符火凑过去,看到手心里躺着一枚泛着萤萤蓝光的种子,有一颗胡豆大小。
他是真的愣了,反应了好久才想到这有可能是什么。洞里传来孟赢喊他的声音,南宫钥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了石屋。几百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真的要捧着这烫手的山芋出去吗?芒阳留下的难道是就是这个?
南宫钥摇摇头,这绝不可能,没有人能知道芒阳是不是留了东西,当年是没有人逃出去的,一切都是妄谈,月下城突然消失变成了一个故事,久而久之又从一个故事变成了一个几乎销声匿迹的传说,将一切泄露出去的那个人,无疑是来过月下城,并见到了一些事情的人。
那个人就是孟赢所说的那位同他一样具有移魂之体可附身鬼魂的宗师,已死去几十年的人,依据那位有同样体质的宗师所说的话,那宗师当初定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说明此人不仅没能附到芒阳身上,甚至也没能附到芒阳亲近的人身上。此人只来得及看到月下城的土崩瓦解,便将这个未能探清楚或是未能掌控到的事情告诉了另外的人。
可是会告诉给谁?想来定是可信之人,是亲近之人,或者,是可利用之人?可利用也是为了自己的谋定,那个谋定是什么?长生不老?成为一个活在尘世中不死的存在?成为真正的活神仙?
那位先人能有这个能耐留得下这个宝贝?几十年前……只有可能是王、候这样权贵之人对这宝贝起了贪心,南宫钥第一次为自己不关心政治而后悔,在那个他还没有出生的年代,究竟是谁想要利用这位先人寻到长生不老的秘径?
而他的那位师傅,孟焦教的老宗主,难道说也是为了长生不老,好去完成他那终其一生也无法完成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