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师兄!师兄!”南宫钥招着手,跟在一群呲牙咧嘴的大狗后头狂奔。
孟赢像是看不到他一样,半眯了眯发红的眼睛,手中那柄灵剑已脱手向着南宫钥飞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南宫钥瞪大眼睛愣住了,躲也不知道躲。
眼看那柄长剑已飞至南宫钥的眉心,无面一道掌风袭来,南宫钥被无面那擦身而过的一掌携风带倒,灵剑乾天堪堪斩断南宫钥的发丝直接插进了他身后的那颗大树。
南宫钥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紧张又慌乱,爬起来就对无面说道:“快去将他打晕!”
“不行!”无面蹲下去伸手握住南宫钥的手,轻轻将他带了起来:“如果可以方才我就将你打晕了,他得自己动手除了他的心魔。”
“那,那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南宫钥抓着无面的手臂,如果这是个人估计都痛得叫起来了。
无面低头看了看那只被掐破皮的手,说道:“他还没清醒过来。”
南宫钥眼睛紧紧追随着四处狂奔的孟赢:“要怎么做才可以?”
“刺破眉心,以眉心之血与疼痛引之。”无面想了想:“他本身就是修习之人,只要引个路,他应该很快就可以自己破了迷障。”
南宫钥急道:“可是我追不上他。”他看向无面:“你可以。”
无面面有难色,南宫钥以为他不愿意,更加着急:“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小事吗,你帮帮我。”
无面皱了皱眉毛,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直直的冲着孟赢飞了过去,速度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他动的同时,那支插在树杆上的灵剑也开始抖动起来,就在无面靠近孟赢的那一瞬间乾天抽离树杆,在空中打了个旋,迅速地飞了回去。无面的手指刚刚触上孟赢的额头,乾天也从无面后背刺入。
整个过程之快,南宫钥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等他看清眼前的形势,那柄长剑已经从无面前胸穿过。他呆了,眼看着无面跌落在地,受伤的地方不停地涌出黑气,终于,他反应过来,脸色刹白地跑了过去。
无面紧闭着双眼,原本脸上就没有血色,这样看上去就像要死了一样,他的胸口被黑气遮盖,大量的黑气向四周围散开,那朵闪在他手心的小火花也越来越小,像是随时都要熄灭,颤巍巍地跳动着。
南宫钥脑子嗡了一声,觉得无面就像那朵火花,那火花一熄无面也就会死去。
他脚一软,跌跪在无面面前,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舔了舔嘴唇,南宫钥试着用手去堵无面胸口的那个洞,可是黑烟还是无止尽的从他的指缝间,手掌旁,从一切可以冒出来的地方不停地往外冒,甚至无面的身体也开始向外散着一缕缕黑烟。
南宫钥心底泛起一丝凉意。
乾天是把灵剑,本身就有清除邪魅的力量,如今一剑将无面穿胸,后果真是南宫钥不敢去想的。他觉得愧疚,如果不是他要无面去,无面也不会遭了这一剑,也不会变成这个到死不活样子。
这是何苦?他同无面的关系不过就是一场交易,应该拒绝就要拒绝不是吗?他为什么不说清楚灵剑会护主呢?是不是自己经历周朝之事后真的变得疑神疑鬼,对于别人的真心已经看不明白,分不清楚好坏了呢?
“……无面……无面……”南宫钥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可事情不能这样,这样他就算是欠了无面,就算是场交易,这场交易无面也太亏了。
地上的无面全身的黑烟冒得更甚,良久,缓缓开口,声音飘渺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一样:“这次是真的碍事了,我需要好好静休,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你尽量不要一个人行动,当心些。”
虽说要几个月,好在终究不会烟消云散,南宫钥松了一口气,抱歉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恢复过来。”
无面勾起嘴角笑了笑。
南宫钥眼睛有些湿润:“听到没有,要快点恢复过来。”
黑烟越来越浓,将无面整个笼罩在里头,顷刻散开,无面的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归于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南宫钥咬了咬唇,握着手腕上的那条链子,在地上跪了好久。
在寂静中划出几道破空之声,尔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一道微弱的光线亮起,紧接着,一个急切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还有孟赢一紧张时就带着些低哑的声音:“知了,知了。”
南宫钥回转身,脸上还带着些难过:“师兄,你终于清醒过来了。”
孟赢脸色并不好看,半侧回头看着身后空空如也的空地上横七坚八倒了一地的树:“来,我们出去。”
说话间孟赢已经咬破手指当空写下符文,随着他大喝一声:“破!”,眼前的黑森林转眼变得模糊,像是被水化开的墨汁,少顷,南宫钥发现自己眼前的黑森林又出现了。
南宫钥皱眉说道:“还是在这里。”
孟赢指了指前方:“只是破了个幻境,怎么可能就出去了。跟着我,你之前中邪把我甩开,我追了一会也着了道,这一次咱们小心些。”
“原来那爪子是……哎呀!”南宫钥“啧”了一声:“我知道了。”
“来来来,”孟赢拿出一个叠起来的符:“你把这个揣好。”
南宫钥看了一眼那个被折成三角状黄澄澄的丝绢,委婉推拒道:“那个,这个……我其实不大会被迷惑,不用浪费了。”
孟赢掰开他的手将绢符放进去握紧:“别跟师兄客气,拿好。”
南宫钥眨了眨眼睛,这符根本就不管用,他想说的其实是不要了,可是看着孟赢那殷切的目光,到口的话只得硬生生的吞下去,咬了咬下唇,挤出个笑来:“师兄,我上一次带着符也着了南宫钰的道。”
孟赢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想到她那么厉害。”急切的又说道:“你还是带着,普通的邪祟近不了身的。”
南宫钥抿了抿唇,将那个符揣到腰封里:“谢谢师兄啊。”
孟赢指着前方:“跟上来。”
南宫钥也不敢大意,紧紧跟着孟赢,两人安安静静的赶了一小会儿路,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瞟了孟赢两眼,问道:“师兄,原来你怕狗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孟赢明显的哆嗦了一下,半晌才回道:“小时候在街上流浪,被狗咬怕了。”
南宫钥吐了吐舌头,挠着头说道:“我小时候,记得不太清楚了,大概是一个人在一处玩,突然砸下来个虫子……个儿还挺大,”他也抖了一抖,脸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吓坏我了,从那次后就再也见不得虫子,哎,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我连蛇都不怕的。”
孟赢回头看了看低头懊恼的南宫钥,眼里闪过一丝笑,结果笑还没敛回去就看到南宫钥脸色突变,紧接着“砰”的一声,孟赢撞到了树上,他低低地哼了一声,一把捂住脸。
“我看看。”南宫钥跳上前去:“低一点,我看看怎么了,怎么不看着点路呢?”
孟赢拿开手,脸上藏着一丝笑。
“还好……没什么。”南宫钥看了看孟赢的脸,再一对上他的眼睛,惊悚地倒退一步,将孟赢交给他的那个符拿出来照着孟赢就砸了过去:“何方妖孽!”
“你疯了么!”孟赢一把接住符绢,警惕道:“又中邪了!?”
说着一步上前拉住南宫钥:“可别又跑了。”
南宫钥愣了一下,说道:“师兄?”
孟赢莫名:“啊?”
南宫钥疑惑道:“真是你?”
孟赢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完了,完了。”
南宫钥松了一口气:“你莫名其妙的笑什么笑,我还以为又见到什么鬼东西了。”
孟赢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正要说话,就听到一旁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冲南宫钥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从腰间抽了乾天。
“别激动!”
是苏先生的声音。
孟赢放下手,但是没有松下戒备,南宫钥靠近孟赢,两个人一起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悉悉索索”的声响越来越大,南宫钥只眨了一下眼睛,盛柒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不言不语,表情木然。
南宫钥抬着眉毛眨了眨眼睛:“盛大哥,你这么淡定,请问你是看见了什么?不用你回答,哎……苏先生,你来说,他都看到了什么?”
“什么?”苏先生不明白南宫钥的话:“这话问的是何意?是说我们之前遇到的吗?”
南宫钥问:“对啊,之前被自己内心的恐惧所化之物追杀时盛大哥有没有哭?他是被什么追啊?”南宫钥在心里头假想着盛柒哭爹喊娘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没有见到什么恐惧化成的东西,”盛柒皱眉打量着南宫钥:“你见了两条黑蛇就吓住了?”
盛柒眼中有怀疑,在他心中南宫钥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这话说得南宫钥就更加糊涂了:“你怕蛇?”
苏先生听这二人的对话觉出些不对来,几个人一边由孟赢带着赶路一边将话前前后后扯了个清清楚楚,这才发现苏先生与盛柒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白光,也没有被什么迷了心智,他们所见到的正是上一次苏先生所见到的,这黑森林中为阻断生地与死地而存在的一种类蛇生物。
这种在黑森林里游走的生物全身漆黑,恰好地与森林融为了一体,身体有幼儿手臂粗细,全身布满粘液,粘液有毒,虽不致死,但触到的人肢体会麻木迟钝,这个时候便会被这生物撕咬吞食。
南宫钥没有见到苏先生口中所谓的类蛇生物,但他之前见到了更可怕的。
孟赢拍了拍盛柒的肩膀:“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前方阴气极重,顺着这个方向走应该就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