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路南宫钥实在是不敢走得如何大摇大摆,虽然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但是她不敢大意啊。
提心吊胆地趴在马背上跑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心惊胆颤生不如死。
心里极度不舍的将马匹放走,南宫钥看着那撒蹄子欢乐奔腾而去的马儿,心里生出些忧伤。
随后,她便寻了个草堆往里一躺,看着蓝天之上白云浮动,春风拂面,地上的土地已经化雪,有嫩绿的小芽从黑土地中冒出来。
南宫钥看得发呆,这才真正感受到春日来临,天地万物开始复苏。她将身上的棉披风拉紧,虽说是春日了,可还是有些冷,这样的天日里,这些破土而出的小生命却是如此的顽强。
微风里似乎夹带着一点儿声音,不清晰,南宫钥警惕地往下缩了缩,尽量躲在草堆后面。四周围除了风过枝叶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与泥土间偶尔的一两声虫鸣,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南宫钥坚着耳朵,像只地鼠一样关注着周围的一切。稍后,她将耳朵贴在地上,那种震动的声音明显了许多,细微的震动顺着大地传了过来,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声音慢慢变大,南宫钥倒吸了一口气,是马蹄声。
稍许时间过去,一队人马从小路上呼啸而过,速度之快,看来是直奔目标而去。
南宫钥有些了然,看来那农舍里有人放了信号,大概就是无面在屋子里解第一批进去的人时发生的事。
等人走远了南宫钥才抬手虚虚地擦了一把冷汗,用手拍了拍刀柄:“要不咱们还是避开道路慢慢走着吧。”
小刀还是纹丝不动,南宫钥摇了摇头,让她再留下来她实在是心焦,猫着腰在杂草中慢慢往前费力的走着,不一会儿就走得是满身的大汗。
她将披风解开搭在手上,有些欲哭无泪,好想孟赢啊,要是大师兄在也好啊,虞?家那死小子也行啊。可这会只有她一个人,突然有一种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生死任凭天意的孤独感。
只有她一个人,身边谁也没有,她想抓住点什么,想让心有所依附,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她,在这个空寂无人的天地间。
“你倒是动一动啊……”她又拍了拍腰间的小刀:“我想回家了……”
眼睛有些发潮,南宫钥吸了吸鼻子:“可是我的家在哪里呢?”
……
一队人马到达农舍之前在路上发现了两匹正优哉游哉快乐吃草的骏马,心里已感不妙的领队下了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抽出腰间的长刀从失了半扇门的院门口往里看去,从这个角度看进去只是一个巴掌大的空院子。
领队的招了招手,带着身后的人小心谨慎地走了进去。走在后头的一个士兵轻呼了一声,前头的人回头,看到墙角上躺着的那个死人,半睁着无神的双眼,胸口上是凝结的黑色血痂。
“去看一看,到处都搜一搜!”领队的脸色黑沉,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目光阴沉的向前走去。
农舍并不大,几口茶的功夫,一个院子都搜了个底朝天。等所有人都又在院子里集合的时候,领队的已经慢慢的走到了正屋紧闭的门前,他很警惕,没有打开门,而是缓缓往窗口走去。
房间里光线很暗,借着从窗口照进去的光还是能够看见地上横七坚八躺了一地的死人,领队的瞳孔猛的一缩,不可置信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仿佛觉得得眼前的一切就是个幻觉,领队的将脸往里靠了靠,想要看清楚他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个幻觉,那么一队人,怎么说死就全死了?
他的脸将窗户的破口挡住,屋里失了光更加昏暗,他想看清楚,不自觉的将脸往前凑,一只惨白的手凭空出现,一把抓在领队的脸上,他还来不及呼救就被一把从窗口拖了进去。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了,屋里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有人一边大喊着一边往窗口跑,有人一脚踹开屋门跑了进去。
顷刻,问候别人长辈的粗鲁唾骂从屋里传了出来,外面的人也跟着跑了进去。不大的一间屋里,地上全是死人,一伙人站在尸体的空隙之间明显有些慌神。
“快找队长!”有人喊了一声。
这群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喊着领队一边小心的打量着四周。
离门近的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屋门,却发现屋门不知何时没有预见的关上了。
“……有鬼……”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从暗处飞起一人,直接堵在了窗口处,整个房间就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有人说话,声音冰冷,似乎是从黄泉而来:“这是你们的队长。”
有人惨叫一声,紧接着,大力的拍门声和惊叫声响起,可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却不知为何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任凭如何踹打却依旧屹立不倒。
片刻后无面幽冷的声音自屋内响起:“看来我三年都不用再吃了,只是这恐惧的味道实在是好难吃啊……”
当天夜里,距南宫钥四里之外的农舍,起了一场大火,火势猛烈,向上不停窜起的火苗烧红了半边天。
南宫钥对此时发生在四里之外的事一无所知,擦着汗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在心里头暗骂周朝,等骂累了,她再次拍了拍小刀,终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地劲时,黑烟起,无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眨了眨眼睛,眼皮上的药水早已化开,又是一双小鹿般明亮的大眼睛:“你今天干嘛呢?没半点反应。”
“你担心我了?”无面挨着她坐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南宫钥拍着身上的灰尘,假笑了两声:“真好笑哈,这是今年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说你前两日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又这个样子了,你就演吧。”
无面也跟着笑,说道:“我这几百年来就这点爱好了,改不掉了,不过依我看来,你做我夫人没什么不好,我之前说的还作数。”
“什么事?”南宫钥斜眄着眼看他。
无面愉悦地说道:“等你死了,我让你也做鬼,好好跟我成一对鬼夫妻。”
南宫钥瞪着眼睛:“你今天吃多了吧,脑子撑坏了?我命长得很,死这个字我还不会写。”
“是吗?”无面看着前面漆黑的夜,天空与大地融为一体,分不清这天与地哪一处是天哪一处是地,他抬手打开手掌,掌心中有一盏小巧的灯盏,光一亮,这地又是地,天又是天了。
南宫钥将披风系紧,夜里还是很冷,无面看了看她,决定还是不要把今日的事告诉她,那张白日里苍白的小脸还在他面前晃动,如果知道他又杀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南宫钥会不会疏远他,那他想要做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离魂之体,也许她真能帮他的大忙。
“当然是。”南宫钥单手支颐看着那张同泽弘相似的脸,能够很清楚的分辨出这人与泽弘有那么多的不同:“我命长着呢,我跟你说,这天下的主人想杀我,我都能从他手上逃出来一次又一次,你说,我这样的好运气怎么可能会早死。”
无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发现你这个人有些心大,那个残名说的那人是你心上人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在逃避还是在死撑呢?”
“你就这么盼着看我的笑话?”南宫钥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惆怅:“他是这么说了,不过我不相信,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情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何况是耳朵听到的。”
“那你要怎么样?”无面打量着她:“你准备等他把刀磨好了才相信?”
“对。”她眼睛亮晶晶的,映着那支燃烧的烛火。
无面无言以对,看着她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睛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后叹了一口气:“那就祝你好运。”
二人相对无言,默默看着前头,良久,南宫钥轻声道:“无面,你真名叫什么?”
无面看着远方:“……我的真名……那就是个耻辱,不过我记得我的脸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反正我们合卺酒都喝了,要不你就承认了吧。”
南宫钥无奈道:“你这个人……真是……”
无面无赖道:“我可不是人。”
“好吧,鬼大爷。”南宫钥起身拍了拍坐皱的披风:“走吧,现在赶路全靠天黑,还得仰仗大爷你。还有,麻烦你熄了那盏灯,免得成活靶子。”
无面将烛火熄掉:“这天黑成这样,连星辰都没有几颗,你不怕走路把脚崴了?”
南宫钥好整以暇的看着那团黑漆漆的影子:“你没听说过吗,夜黑风高杀人夜,保不齐那些杀手就躲在某个暗处,一箭就能将我了结了。”
“有生人来了我还能感觉不到?”无面莫可耐何:“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
南宫钥摇摇头:“你说,那残名也不过就是个杀手,还有金络圈那样的神器呢,如果来的人也有那样的神器呢?你怎么办?”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现在觉得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哪有那么多鬼要打,对付人又不行。”
无面摇了摇头:“那残名根本就不简单,要不是他受了重伤,估计我都死了。鬼可比人难打多了,要是再遇上一只烟迟那样的鬼,你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南宫钥躲躲藏藏一边休息一边赶路,这会有无面在,便又正大光明地走上了那条小路:“要不你变匹马出来吧,还有,既然烟迟那样的鬼你也看不起,那你是如何同他混到一起的?“
无面看了她一眼,此时天地俱黑,在这黑暗之中,虽说南宫钥看不见他,可他却能将她瞧得清清楚楚的,那张脸上确实写满了好奇。
他同她并肩走着,慢悠悠地说道:“马我是变不出来,至于烟迟的事情,有机会再告诉你。”
南宫钥默默望天,这个小表情又被无面看在眼里,他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