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就跟点了火药桶似的,双方冲突立马升级。
皇城司和御史台,都是为皇帝效命的机构,以前总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关系。
但御史是文官,而皇城司的统领是宦官,两者天生就是敌对关系,互相看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御史体弱,抄起的板砖和棍子,转眼就被皇城司缴了械,可御史们不依不饶,虽然战斗体能没有,但战斗意志很强。
文人打架跟娘们打架差不多,无非就是抓头发、挖眼那一套,根本不是皇城司的对手,眼看着就要吃亏。
旁观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就默契地跑上前劝架。
“哎呀,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各位老爷,都冷静一下哈。”
劝架,也是有技巧的,热心群众嘴上劝着,手上可没闲着,死死地拉住察子们,方便御史们火力输出。
御史们都是手无缚鸡的文人,手里只拿得动笔杆子,攻击力很感人。
而察子们就不一样了,皮糙肉厚,一身的腱子肉,御史的小拳拳砸到身上,根本就不痛不痒。
察子们狂笑道:“用力啊,是不是没吃饭?”
“跟个娘们似的,待会儿挨揍了可千万别哭!”
士可杀不可辱,更多的吃瓜群众上来劝架。
“别打了,哎呀~不好意思啊,不小心踩到的。”
“老爷的脸何故冲撞我的拳头?”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撞你,是因为别人撞了我。”
法不责众的意思:所有人都上手打了,但所有人都没有错,官府来了也不好抓人,毕竟抓走这么多人,牢房也搁不下啊。
百姓一窝蜂地拥上来,皇城司诸人时不时地受到偷袭,可人数太多,也不知道是谁在下黑手。
御史们见挤不上去,气急败坏道:“来人,报官,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
京城设有巡检司,专门负责治安,很快巡检士兵们赶了过来,分开人群。
一边是鼻青脸肿的皇城司察子们,另一边是义愤填膺的御史们和围观群众。
巡检陈押铺怒喝道:“是谁先动的手?”
百姓们齐齐伸手指向秦押班,“是他!”
谁先动手是认定案件性质很重要的依据,要么是正当防卫,要么就是故意伤害。
照这样看来,皇城司先动手打人,百姓们是被迫正当防卫。
陈押捕看着倒在地上哀嚎一片的察子们,不禁眼角抽搐,他们负责治安、缉私,管理的都是平头百姓,哪有胆子抓捕皇城司的人。
可不抓的话,众怒难犯,正左右为难间,受到重点照顾,嘴角流血的秦押班艰难地爬过来,拽着他的裤腿哀求道:“快,把我们带走!”
这片巷子里的百姓都是刁民,如果巡检司的人也不管,皇城司诸人恐怕会在这里折戟沉沙,不能善了。
世上还有这种要求,这算不算投案自首,陈押铺不禁笑了,“兄弟们,把他们都带走!”
百姓们忙拦住他,急道:“不能带走,还没赔我家的米缸子呢。”
“对,我那两锭银子也被他们偷了。”
当下大伙把陈押捕拽到院里,指着凌乱的摆设,不满道:“看看,天天来说查案,啥都没查出来,回回就跟抄家似的。”
“我家就更乱了,说是搜逃犯,可翻箱倒柜的乱找,大活人咋可能藏到抽屉里?”
陈押铺负责这片区域已经很多年了,跟大伙的关系处得还算不错,就连买东西都有优惠价。
他安慰众人道:“大家放心,这事我肯定会上报的,先散了吧。”
百姓们倒是信任陈押铺,可御史们心中的恶气还没出呢,“等等,这就走了?”
“各位大人还有事吗?”陈押铺有些奇怪,察子们已经被打得够惨了,哪里不满意?
若不是皇城司先动手,这妥妥就是故意伤害啊,没看到皇城司上下都挂彩了吗?
林御史一愣,回头问道:“咱们来这是干啥的?”
“诸位是来找我的吗?”郭御史作为其中的一份子,自然也有参与斗殴。
“对极,那咋打起来了?行了,放你们走吧,都是误会。”
御史们莫名其妙打了一架,没想到竟然还赢了,顿感神情气爽,让路放他们离开,临了还放话威胁,“下次再敢欺上门来,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巷子里百姓纷纷拍手大笑,“御史威武!”
“客气!”众御史拱手谢过,方才随着郭御史进院。
郭御史回身吩咐门子,“关门,谁来也不让进。”
门子点头应下,随手放下手里的板砖,重新闩好门。
众人来到正厅,团团围住郭御史,“先别上茶了,咱们就问问你最近忙活啥呢,要送谁出城?”
“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郭御史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各位同事。
“装,你就继续装!”林御史把听瓮从袖子里掏出来,“我都听得真真的。”
郭御史心下一凛,大意了,怪不得刚刚下值的时候,他们都表现得怪怪的。
“不瞒各位,因最近全城戒严,只进不出,赵大人想着人送些团茶回乡。”
京城文人极爱品茶,上行下效之下,平民百姓亦饮茶成风,如今城中各式茶楼、茶馆林立,高档些的茶楼可以听曲看戏,低档的茶馆也能作为人才市场存在。
朝廷看到这么大笔茶叶买卖,为了增加税收,便实行国营专卖,有些好茶只专供京城。
“赵大人想是送些团茶回乡孝敬父母。”
“难为他一片孝心,只是没有茶引,恐怕招来巡检盘查。”
这种情况很类似香烟专卖,法律规定坐火车时,每人最多只能带十条香烟,超了就以走私论处。
郭御史本就是顺口扯的善意谎言,便道:“就是如此呢,也是赵大人的赤子之心。”
御史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拿着低品级的薪俸,做着吃力不讨好的话计,众人都挺能理解赵大人的想法,俱都皱眉苦苦思索对策。
不久后新皇即位,定会取消全城戒严,但城门守卫还是会仔细检查,没有路引、茶引,走不了多远。
林御史道:“我认识一个书吏,能开路引条,只是茶引不好弄,不如夹带吧,有多少斤团茶?”
郭御史想想了小皇帝的体重,也有个几十斤吧。
“这么多啊!”众人大惊,团茶挺贵的,这么多茶叶,收过税都不是一笔小钱。
林御史读书最多,眼疾最深,当即便道:“做夹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