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林走下车，看到蛆虫一样趴了一地的黑衣人和镇民，冷淡地说：“都处理干净。”
宋晨赶紧带着保镖把这些惹主人心烦甚至发怒的杂碎拖走。
宴林慢慢走向祈白宥，袁旭尧挡在他身前，欲言又止，“晏总……”
死相太惨烈，怕脏了他的眼睛。
“没事。”宴林示意无妨。
袁旭尧只得退开。
宴林看到一根钢筋从祈白宥的后脑勺扎进去，从左眼窝穿出来，整个人钉在钢筋上，身体扭曲，衣不蔽体。
他叹了口气。
“把她拔出来吧。”
宋晨还在清理其他人，袁旭尧没办法，只能自己动手。
他捧着祈白宥碎裂的头，小心但用力地往上拔。粗糙钢筋和血肉的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犯恶心的声音。
的亏袁旭尧跟着宴林一路走来，枪林弹雨什么都见过，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他把祈白宥平放在地上，退到一边擦干净手上的脑浆和血。
宴林走上前，脱下西装外套，蹲下来，把外套盖在祈白宥身上。
袁旭尧吓了一跳，“晏总……！”
宴林抬手让他不要打扰。
袁旭尧一肚子话只能憋在嘴里。
宴林目光平静地看着祈白宥惨烈的死状，大概过了半分钟，甚至更短，他平静的眼神被惊讶打破。
颅骨破裂，钢筋贯穿，脑浆外淌，眼球炸裂脱落，死的不能再死了，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活。
而他眼前的祈白宥，脑袋里发出骨骼复位愈合的咔咔声，掉出来的眼球直接脱落风化，转瞬消失，血肉模糊的眼眶里组织飞速再生，聚合成一颗新的眼珠。
变形的脑袋从扭曲状态逐渐恢复原样，心脏恢复跳动，血液重新在这具身体流淌。
宴林回想刚刚在车上，他问袁旭尧查人查的怎么样，袁旭尧递过来平板电脑，“资料略微有些多，晏总您现在看还是……？”
宴林选择不看。
“你捡重要的说给我听。”
于是袁旭尧归纳总结：
阿幼，原名歆岚，S市歆家独生女，十六岁破产，被义兄送给仇家当情妇，十七岁转送梁铭默，二十岁跳楼，一个月后医院自杀，大半个月后被梁铭默他杀，一周后在酒店坠楼，六天后被时怡夏误杀，同一天被奚辙枪杀，三个月后现身凡了寺山下村子，之后一直在凡了寺做义工……
袁旭尧说：“据不完全统计，歆岚至少死过六次，却都死而复生。”
宴林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静静听完袁旭尧的“要点概况”，然后说：“掉头。”
袁旭尧：？
司机：？？？
宴林复述一遍：“掉头回刚刚的镇子。”
老总要回去？当然可以。
只是这是高速路，中间全是绿化隔离带，要掉头得去下一个出口。
这导致他们耽搁了一点时间。
宴林有些懊悔。
如果他能早一点让袁旭尧汇报，就能早一些回来，不，如果他不在镇里把人放下车，而是直接带到市里去，她可能就不会经历这些。
宴林轻轻合上祈白宥的眼睛，已经能感觉到纤长的眼睫在掌心里细微颤动。
果不其然，他把手拿开的几秒钟后，那双眼睛再次睁开了。
完好无损，恢复如初。
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手上脑浆的袁旭尧看得目瞪口呆。
祈白宥的记忆还停留在要被一群男人轮，有黑衣人来抢人的阶段，这让她下意识抬手用力推出去，却推了个空。
她有些茫然地撑地坐起来，看到宴林就更茫然了，“您怎么来了？”
发现身上盖着他的西装，想还回去，刚一揭开又立马捂住了，一时间难堪到抬不起头。
“对不起……把您的衣服弄脏了。”
宴林观察她启动复活能力的全过程，她醒来后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外。
是习惯了，还是已经麻木了？
“能站起来吗？”他问。
祈白宥点头，“可以的。”
宴林站起身，“那走吧。”
祈白宥忙也跟着站起来，用外套紧紧捂着上半身，顾不上这样做会不会让身上的血和泥土全沾到衣服上，因为她上半身都没一片好布了。
这个外套就算洗干净，宴林肯定也不要了，希望她以后能走狗屎运赚到足够的钱，买一件差不多的赔给他。
她甚至有点庆幸那些黑衣人来得及时，要是她的裤子也被扒光了，那可就真的……
这次复活应该没有花太长时间，但是黑衣人和镇民们都不见了，祈白宥并不关心他们被处理到哪里去了。
她跟在宴林身后，保持距离不靠他太近，免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熏着他。
“您还没有说为什么会回来，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宴林回头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祈白宥的气势顿时弱下去，“谢，谢谢您救我……”
不要再用能力吓唬她了，她本来就已经够怕他了qAq
宴林停在车边，对祈白宥说：“上车。”
祈白宥：？？？
等一下，刚刚他说的“那走吧”，意思不是让她走，而是让她跟他走？
能力作用还在，祈白宥害怕的结结巴巴，“去，去哪儿？”
“至少带你去市里洗洗。”宴林率先坐上车，不再管她。
她这一身血，一旦走进村镇，估计能把别人吓得当场报警。
这里发生的事虽然没有监控录下来，但平白无故消失那么多镇民，肯定会引起关注，继续逗留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祈白宥明白这些道理，但她实在不敢和宴林坐一个车，虽然伤口愈合看不出来的，可她身上挂满血和其他液体，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流……
“我，我和保镖先生们坐就好了。”
“上车。”宴林的声音变冷。
祈白宥火速投降，乖巧上车，乖巧坐好，乖巧靠着车门，保持在与宴林能保持的最远距离。
“不必拘谨，也不用担心弄脏，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
祈白宥没忍住看他一眼，发现他闭目养神，没有在看她，却能清楚感觉到她的紧张和担忧。
“谢谢……”祈白宥小声感激。
车子很快发动，驶离这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这次袁旭尧没有坐前排，而是和宋晨坐了保镖们的车，甚至连前后排之间的挡板都升起来，这明显是宴林有话要问，而且不想让别人听见。
宴林还是没有回答祈白宥的问题，既然从他身上得不到答案，祈白宥默默把触手伸向他的助理和保镖们，他们都在前后的车里，隔着这点距离听取心声，对她来说轻轻松松。
她很快得知宴林已经知道了她的所有过往经历，至于为什么知道后决定掉头回来，他没有和助理明说。
她猜应该是和她多次重生有关。
宴林毫无预兆开口：“不要再对我的助理使用读心术分析我的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
祈白宥吓得差点炸毛，立马不敢再听。
她惊魂甫定，瞪大眼睛看着宴林，“您，您怎么知道我会读心术？”
宴林也看着她，“你想听我的时候，我会有感觉。”
“……”
这句话听起来为什么有点怪怪的？
宴林问她：“你知道我亲眼看着你复活，却毫不惊讶，为什么不好奇原因？”
祈白宥想了想，说：“您看见了，但是不害怕，说明您见过。加上您刚才说您也是这么过来的，说明不仅见过，还亲身经历过。另外，您也有特异能力，说不定早已见怪不怪。”
祈白宥发现她又能好好说话了，不知道是作用在她身上的能力撤销了，还是换了另一种安抚能力，增强了她的勇气。
好羡慕宴林啊，别人对他使用特异能力，他立马能感觉到，而她只有在能力已经发挥作用之后才后知后觉。
而且她连能力到底是来自宴林还是他的下属都不能确定。
大概这就是大佬之所以是大佬，而她只是个连镇民都对付不了的小菜鸟的原因吧。
“为什么多次寻死？”宴林又问。
和时怡夏他们不同，祈白宥觉得没有隐瞒大佬的必要，实话实说：“为了回家。”
回家？
祈白宥说：“我以为只要死了，我就能回家。”
宴林下意识扭头看向她。
不可否认，小花猫，哦，现在是小脏猫了，确实是漂亮的。
就算浑身淌血，也还是很漂亮，不难理解那些镇民会见色起意。
若无法自保，这份美丽就是罪恶。
但她好像对自己这张脸会造成的后果并没有任何自知之明，这不是愚蠢的美而不自知，携重金招摇过市，而是她真的不知道。
宴林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具身体是一个人，住在这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
他说：“看起来你没有成功。”
祈白宥叹一口气，轻轻说：“是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宴林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悲伤，反而是一种绝望和麻木。
“即来则安。”宴林斟酌道，“既然回不去，就好好活着吧。”
“我也想啊……”祈白宥拢紧外套，靠在车窗玻璃上。
她感觉有股安抚的力量柔和地裹着她的心脏，让她整个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可是活着太累了，真的，真的太辛苦了……”
祈白宥声音渐弱，缓缓闭上眼睛。
宴林抬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拂。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