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元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吓得不会哭了,此时眼泪汪汪地说:“我没跑,是爹爹牵的马车把我跌下去了,我叫他,他没有听见。”
李文慈再一次如遭雷击,浑身如坠冰窖,彻骨寒凉。
所以根本不是孩子自己要跑,根本不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有听见,一切都是那个负心汉编造出来的谎言。
错的是他!该死的是他!
齐三亮终于找了回来,骂骂咧咧地爬上马车,打开车厢避雨。
“真是倒霉透了!冻死老子算了!”
李文慈抬起猩红的眸子,看到李三亮光秃秃的头顶和两侧散乱的头发,这一看就是被剑削去了发髻。
谁有剑?
只有苏姑娘有剑!
苏姑娘刚刚狂奔离开,带回来了麦孜孜,而齐三亮成了这副模样。
麦孜孜虽穿男装,但身姿纤细,声音娇柔,一看就是个女孩。
中间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李文慈痛苦地拧起眉心,她和孩子生死未卜,而他的丈夫却想着去寻欢!
好冷啊,夏末的雨怎么这么冷啊!
李三亮踢了一脚横在车厢的李文慈的腿,骂道:“让开点!”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头,目光毒辣,那两个臭婆娘,我迟早要让她们跪地求饶!
李文慈收回腿,往旁边缩了缩,目光变得呆滞,不哭不骂不问。
李三亮觉得有点奇怪,看了一眼,气道:“不是都好好回来了吗?摆这副死人脸给谁看?”
李文慈抱紧孩子,不说话。
李三亮心情糟透了,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大咧咧地占了半个车厢,躺平睡觉。
李文慈和孩子缩在角落,坐了一夜。
这夜漫长,天快亮的时候,雨势终于变小,但洋洋洒洒还继续下着。
有人心急,跑去山下看,不一会儿回来,痛心地喊:“没了,什么都没了!”
焦躁的情绪蔓延开来。
苏瑾下打坐了一夜,真气已经平息下来,不得不说,孤影心法所带来的内力虽强大,却极具风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反噬,从而走火入魔。
好在,只要静心修炼,还是能够压制的。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苏瑾下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麦孜孜靠在车厢上睡着了,脸上有清晰可见的泪痕。
苏瑾下拿出薄毯盖在她身上,带好雨笠出了车厢。
车夫在车厢边沿睡着,听到动静,忙起身让开车门的位置。
“辛苦了。”苏瑾下轻言。
车夫摇了摇头,说:“我们这样的人常年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
苏瑾下点点头,往吵闹的人群走去。
李文慈从苏瑾下的不远处经过,她怀里好像抱着一个盒子,匆匆上了她们的车。
苏瑾下没在意,来到村民聚集的地方。
村长看到苏瑾下,忙过来行了一礼,“还没得及感谢苏姑娘,要不是你,我们这一村子的人算是完了。”
苏瑾下看了大家一眼,问:“可有死伤?”
村长欣慰道:“托姑娘的福,人数都清点过了,没有死伤。”
村子小,没有太多人,所以好行动。
“那就好,只有人还在,一切都可以重来。”苏瑾下安慰道。
有这样好的村长,村民也差不到哪里去,大家虽然心情低落,但还是纷纷起身向苏瑾下道谢。
“只可惜西山成了现在这样,我们村子以后怕是不能住人了?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大家都要变流民不成?”有位大叔深深叹息道。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苏瑾下安慰。
老村长本就年迈的身子越发佝偻。
苏瑾下又道:“如此大的洪灾,官府不会不管的,届时可以向官府说明缘由,另外批地。”
老村长眼神黯淡地摇了摇头,“官府与我们已然交恶,怕是难。”
“一定会有转机的,大家要有信心。”苏瑾下轻言。
这种时候如果心气儿没了,会出很多问题。
由于下雨天气转凉,虽然大部分人穿了蓑衣,带了雨笠,但还是冷得哆嗦不止,此时一旦灰心丧气,风邪入体,立马就撑不住了。
苏瑾下再三鼓励,许多人脸上重拾自信。
“啊!”
突然,一道惨叫声响起。
“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齐三亮从他家马车冲了下来。
他头发散乱,手舞足蹈,一会儿抱头痛呼,一会儿扒拉自己的身体,脱自己的衣服,仿佛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他怎么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你看他嘴唇青紫,像是中毒了!”
“中了什么毒?我这儿倒是拿了一些解毒的药,不知管不管用。”
有几个村民犹豫着上前。
苏瑾下目光扫了一圈,找到了李文慈身影,她站在一棵大树后,背着行囊,抱着孩子,冷眼看着李三亮。
“是剧毒,没用了。”苏瑾下轻轻出声。
那几个村民闻言刹住脚,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苏瑾下,“姑娘认出来了?”
苏瑾下轻声解释:“有一只花斑蜘蛛爬过了他的后颈,这种蜘蛛的毒无药可解。”
村民对苏瑾下很是信任,一听她这么说,纷纷撤退了,还让大家都起来,别坐着,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毒物出来。
苏瑾下说:“雨量变小,浑水也会逐渐退去,大家往山下去,越低的地方毒虫野兽越少。”
“说的是,那我们收拾东西走。”
没人再去管李三亮,只是有些不忍心的还在感叹,真是可怜。
没什么太多可收拾的,大家不一会儿都走了。
李三亮已经挣扎不动了,唯有一张脸因痛苦而扭曲得没法看,他哀嚎,“救我……救我……”
苏瑾下走回马车,麦孜孜已经醒来,恨恨地注视着李三亮的方向,对苏瑾下道:“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苏瑾下眉眼淡淡,透着一丝凉薄,轻言:“老天爷,从来也不管人间疾苦的。”
“嗯?”麦孜孜没懂什么意思。
苏瑾下轻声转移话题,“下来吧,我们也下山。”
麦孜孜赶忙点头,她现在浑身不舒服,生怕她们的马车也进来了毒物。
苏瑾下伸手扶着麦孜孜跳下来,把头上雨笠换给她戴。
麦孜孜躲了躲,“你带吧,你昨天可吓死我了。”
苏瑾下不由分说给她把雨笠带好,道:“我没事,只是内力紊乱而已。”
麦孜孜嘟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拉住苏瑾下的手,二人一块下山。
车夫拉着车跟在后面。
李文慈抱着孩子也走在后面。
只剩齐三亮被慢慢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