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李泉借着给尚春买小零食的由头,在半山城各条大街小巷窜来窜去,可也不知是不是那只九尾狐知道李泉在找她,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露出来,整的李泉最后蹲在一条巷子里,唉声叹气。
“小哥哥,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蓦地,身后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阴柔有余,阳刚不足,乍一听以为是哪个书生或者是哪个男倌楼里出来的,又像是稍有些粗壮嗓子的妇女,正挎着菜篮子站在身后关切地与你说话。
李泉回头,却见是一穿着稍显朴素但看起来干净整洁的邻家姑娘,小家碧玉似的样子,胸前垂着两条利落的麻花辫,发上还插着一朵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野花,倒也是好看,面上略施粉黛,透着些许绯色,恰到好处的样子。
一身碎花的衣裙,手上还真当挎着一只菜篮子,盖着一方蓝色碎花的帕子,正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他。
许是被之前得陶清澄吓到了,李泉到现在都对这些看起来温婉如水的姑娘家有着阴影,转头一看到她,就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后跳着跃出好几步距离,甚至还夸张地摆出了防御姿态。
那姑娘看的是一愣一愣的,最后掩唇笑了出来,冲李泉眨了眨眼睛,说道:“小哥哥,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李泉眉毛一挑,略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摆正姿势之后,扯了扯嘴角,道:“额,没、没有啊,你长得挺好看。”
“呵呵,小哥哥说的可真勉强,我自己长什么样子,我自己还是清楚的。”那姑娘轻声说道,唇边还在笑着。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同这些姑娘家相处,李泉只好又退了一步,朝她做了个揖,道:“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后会有期,告辞。”
说罢,李泉转身就要开跑,却又忽然听身后那姑娘轻声道了一句:“你不是找了我一整天吗?这才刚见到,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逃了?”
一听这话,李泉刚要飞出去的脚丫子立马停在半空中,猛然转身,却见那小家碧玉似的姑娘站在原地,笑意妍妍。
“你是……”
“嘘……”那姑娘不等李泉开口言明,李泉就见她在嘴前竖起了手指,阻止了李泉将明白话脱口而出。
“跟我来。”那姑娘冲李泉招了招手,随后自己就转身进了胡同里。
二话不说,李泉随后跟进。
那姑娘七弯八拐地带着李泉到了一处偏僻地方,仔细一看,不过是临近郊外的一座破庙,翻过这堵破败的土墙,另一边就是半山城外了。
站在院子里,杂草都快长到李泉腰这么高了,院墙的角落里还摆放着几捆散乱的木柴,李泉朝着四周望了望,没什么人经过,破庙里也没有乞丐,不过倒是堆着一些干草,从房梁上垂挂下来的幔子积满了灰尘,轻轻一抖,就扑扑簌簌直往人的脸面上扑来。
李泉皱了皱眉,绕过那些幔子,眼见着面前那尊佛像残破了半边身子,前面的供桌上也早已没有了贡品,只留着一些腐烂的水果,连苍蝇都不愿意驻足停留。
“我以为你晚上才出来,竟不知你白天也敢出来瞎晃。”李泉一边观察着整个破庙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同那姑娘说话。
“白天人多,不是比晚上要更安全?”那姑娘却是笑着淡淡反问了一句,全程在李泉观察破庙的时候,就只是站在庙门口的台阶上,静静望着他。
李泉停住脚步,转身应道:“说的也是。”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都无法从彼此眼中读取到可以使用的信息,最后不过是那姑娘嫣然一笑,转身往破庙里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李泉说:“你还没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李泉嘴角一扯,扯出一个绝佳的弧度来,道:“你九尾狐拥有盖世智能,怎么会不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呢?”
“嗯,说的也是。”
淡淡应了那么一句之后,她转身进入破庙,李泉随后跟着,却见她翻身一跃便跃到了房梁上,低着头对李泉说:“上来吧,这破庙虽然白日里没什么人,但偶尔也会有几个乞丐过来歇脚,吓到他们便不好了。”
“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吓到呢?”李泉虽这么说着,但还是按照九尾狐所说的做了,跃上房梁之后,找了个干净地方盘膝坐了下来了。
九尾狐斜躺着,单手撑着脑袋,似乎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姿势,也似乎她平时没处去就待在这里。
“没有人生来就是乞丐,很多人从富有到贫穷,经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便会疯癫,他们的情绪会变得起伏不定,他们的心灵也会变得脆弱而敏感,你不是熟面孔,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惊吓。他们可能会认为你是从天而降的神仙,是来带他们回到美好的过去的,也可能会认为你是从地狱来的魔鬼,将他们从这个地狱带到另一个地狱里去,然而不管你是哪一种,你都是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九尾狐清淡的嗓音在这安静的房梁之上响着,像山涧里徐徐流淌而过的泉水,她说着这样的事实,让李泉这始终不太懂得人心的人也默默明白了一些道理,也慢慢开始理解那些总是歇斯底里喊叫着的可怜人们。
这个话题略微有些沉重,李泉决定还是回到正题上。
“你知道,今天城里传出来的谣言吗?”
“自然知道。”
“身为处于谣言中心的你,难道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九尾狐笑了笑:“我胡衣衣生到现在,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不过是护了这一方平安,所到之处,尽我所能去护城中百姓安全。如今,我失算了,没能护住那几条性命,你说我不准备做些什么,是因为我根本无法做些什么。”
“你知道谁是凶手。”
“自然知道。”胡衣衣回答地很快,低头垂眸,手指缠绕上鬓前的发,低声道:“1500岁,千年一场死劫,我居于这半山城中的浮屠寺伏虎罗汉金身下避劫,也有五百余年了,一直没有出过这样的问题,直到你们来,还把他也带来了。我就知道,我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
“谁?”李泉略一蹙眉,心中暗沉。
胡衣衣深呼吸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谁?我当然知道他是谁,可却不能告诉你们,我知晓这天下大事,从来无人可说,我只能给你一些线索,你自己去找。我这一劫,避不避得过,尚未可知,我可救不了你们。”
李泉思索许久,沉吟道:“我能帮你些什么吗?”
胡衣衣扭头凝视着李泉,一直到将李泉都盯得脸红了,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李泉差点都要发脾气了她才作罢,抚了抚胸口,道:“虽然我很想有人帮我,不过还是算了吧,他太强了,按照你们现在的实力来说,都不够他一根手指头捏的,白白送了性命,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了。我的劫,我自己会过,躲不过,也就是一个打回原形的结局,倒也是不惧的。”
“你……”
“呵,你不用说什么。你只要记得,很多劫难都是从身边开始的。”胡衣衣捋了捋头发,她始终都是一副惬意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李泉他们带来了她的劫难而感到不安或者愤怒,亦或是其他的什么复杂的情绪,这倒是让李泉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那,你在这里会安全吗?”
“自然,若不安全的话,我怎会在这里躲上这五百余年?”
李泉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房梁之上虽说的确比在下面要安全,可若对方找到了这里,她不管躲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
“你不用看了,你是看不见了,你别看这里好像很破,香火也断了,佛像也残了,可这浮屠寺里的伏虎罗汉的金身却还是在的,更何况这浮屠寺里还有上仙留下的结界,不管是什么等级的妖物都是进不来的。”
李泉点了点头,随后又一愣,抬手指了指自己,说:“我也是妖啊,我怎么进的来?”
胡衣衣低头一笑,道:“你身上有上仙留下的仙咒,去哪儿都挡不了你。”
李泉一听,细细一想,随后便了然了,这种事情大概就只有风重干的了,或许是因了自己是妖,又想要自己可以好好保护他的宝贝徒弟,所以才暗中给自己下了这么一个仙咒,还藏着掖着不告诉他,就像当初偷偷在乾坤囊中藏了他的妖力一样。
真是一个摸不清的死老头儿!
“阿嚏!”在遥远的北海之滨,风重还在同那老头儿死磕,冷不丁一个喷嚏打在那老头儿脸上。
老头儿一愣,随后勃然大怒:“嘿,你这是瞧不起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风重百口莫辩。
坐在一边的陆饮冰始终淡淡然,轻声说:“天气骤变,大概是受了凉了,让你多穿些你也不愿意,这下真是活该了。”
“饮冰啊,你不能这样!”风重揉了揉鼻子,说出口的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