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张巨鹿,定为离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巨鹿面如死灰,满脸泪水,说完这句肺腑之言,便任凭皇后赵稚将其搀扶起来,擦去泪水之后,再度恢复了宠辱不惊的古板表情。
“国家大事,无外乎传承和发扬,皇考将千金重担托付给朕,朕自继位以来,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恐托付不效,有伤先帝之明。”
赵惇看着窗外的闪电,感叹道:“但人力终有尽时,朕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现在北凉虽然占据广陵,但只是离阳的切肤之痛,真正的顽疾还在京都,在这皇宫内外!”
“朕继位以来,一直有人传言朕继位不正,所以朕绝对不允许下任离阳皇帝也受这样的非议,若不定下继位人选,这离阳一日便得不到安宁,皇宫内外忙活的探子也一日得不到休息。”
“所以,朕决定立太子,替朕主持大局,张相,您意下如何?”
赵惇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两句话,而后眼神犀利地盯着张巨鹿,若是张巨鹿有半点不如他的心意,那在他死之前,就必须先送这位离阳首辅下地狱去!
张巨鹿垂着手,像狐狸一样半寐,闻言赶忙睁眼躬身拱手道:“陛下虽然偶感小疾,但仍旧春秋鼎盛,想必只要服用几贴太医院开的药物,便能够药到病除,臣还想沾陛下洪福,伺候陛下一万年呢。”
“顾将军,您呢?您意下如何?”赵惇的眼眸闪烁几下,而后看向顾剑棠。
顾剑棠单膝下跪,严肃道:“臣一切听凭陛下吩咐!”
这两人没有表态,便是最好的表态。
赵惇长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张相有这种忠君的心思,朕很高兴,但万岁万岁,古往今来有谁能真正能活到一万岁?即便是那些飞升上界的天人,恐怕也没有能活一万年的。”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如今立储之事迫在眉睫,不得不行,二位都是国家股肱,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有什么意见完全可以畅所欲言,有没有看好的皇子,也可以直言不讳,朕会酌情分析,即便说错了也没关系,朕绝对不会怪罪。”
听着赵惇语气轻松的说出这两句话,顾剑棠和张巨鹿都感觉到汗毛直竖,仿佛有一柄天刀架在自己的脖颈上,那凉飕飕的冷意,令二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二人丝毫不敢多想,脱口而出道:“一切任凭陛下乾刚独断,臣(末将)定然全力遵循!替新太子分忧!”
赵惇很满意这两位的表现,点点头,沉声道:“好!既然二位都没有好的人选,那朕就乾刚独断一回,张巨鹿拟旨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年轻的宦官捧着一道圣旨不知从何处走出,一步百米,瞬间站在张巨鹿面前,将圣旨铺在桌上,并且给他递上笔墨。
看到这个年轻宦官的一瞬间,顾剑棠心中警铃大作,屋外的南华刀嗡嗡作响,如临大敌。
这个年轻宦官面白如玉,看不出真实年龄,笑容也和煦,令人如沐春风,但只有越强大的人才能越感受到他的恐怖实力,面对他就仿佛面对整个天地,简直让人不敢生出丝毫反抗之心。
“多谢公公!”张巨鹿虽然不认识这位年轻宦官,但这种节骨眼上能出现在这朝天宫内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年轻宦官微微颔首,而后淡然立在龙床旁边,仿佛化身为一座雕像,不注意看都不知道这是个活人。
“朕近日龙体欠安,皇四子赵篆机敏练达,宽厚仁爱,深肖朕躬,特立其为皇太子,暂替朕总管朝廷皇宫内外一切事宜,钦此!”
赵惇一字一顿,几句话的功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说完,张巨鹿也写得极为认真,写好之后,便将弯着腰将圣旨捧到龙床边,由年轻宦官交给赵惇。
赵惇粗略看了一眼,便一脸满足的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养神,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一个碗打碎的声音。
接着便响起韩生宣不阴不阳的冷哼声:“该死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居然敢将陛下的药给打倒了,给咱家去死!”
“公公,对不起,不是我……”外面传来一声惊恐的求饶声,但还不等他说完,便听到“咚”的一声,好像一个冬瓜落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就再无声响。
而后韩生宣在门口躬身道:“启禀娘娘,手下人做事不仔细,将药丸碗打碎了,奴婢这就去再盛一碗来。”
赵稚典雅淡笑道:“不必了,夜深了,韩伴伴你劳累这么多天,也应该累了,先去歇息去吧。”
“多谢娘娘浓恩!”韩生宣的那一双在黑夜里也发光的猫眼,定格在年轻宦官手里的圣旨上几眼,才转身离去。
在外面亲耳听到陛下立四皇子赵篆为太子,让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宦官终于沉不住气,连药碗都给打碎了。
“赵楷啊赵楷,你若是真烂泥扶不上墙倒好了,可你偏偏又跟你娘一样是个倔强鬼,真是难为死奴婢了。”韩生宣连连摇头,连夜出宫,寻找赵楷去了。
现在赵惇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不早做打算,这天下就没赵楷什么事了。
打发走韩生宣后,赵惇将圣旨交给张巨鹿,让他明日在大殿上宣读,而后才说到了正事上。
“对于徐凤年占据了广陵,二位爱卿认为该当如何?”赵惇找了个束缚的高度,靠在枕头上,假寐着问道。
“末将无能,只知道带兵打仗,还请陛下跟张相拿个章程,若要冲锋陷阵,末将绝不惜身,万死不辞!”顾剑棠拱手道,一脸的古板表情,仿佛是一位只知道冲撞砍人的莽夫。
张巨鹿深深看了顾剑棠一眼,笑道:“以臣愚见,咱们应该将广陵封赏给徐凤年,并且昭告天下,嘉奖其破敌有功。”
顾剑棠一脸疑惑地问道:“张相,如此一来,岂不是助长北凉的嚣张气焰,万一他们继续南下,何人能挡?”
赵惇笑道:“顾将军不必紧张,且听张相说完。”
顾剑棠这才闭上嘴巴,一脸凝重地看着顾剑棠,若是真按照照张巨鹿的想法来办,那他这些年在北凉周边屯兵的事就白干了,北凉根本困不死,反而有了南下统一天下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