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海市中心医院六楼重症高级监护室外,聚集着一大群人,焦急地等待医生的消息。
卫小宝没有等候电梯,一口气直接跑上六楼,累得气喘吁吁,发觉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哪来的农民工,走错地方了,这是贵宾监护室。”
看到卫小宝身穿廉价西服,一位衣着华贵、官气十足的中年妇女卑夷地说道。看她的做派,应该是一名高官,说话盛气凌人,尖酸刻薄。
谷老德高望重,声名遐迩,往来无白丁,所以卫小宝十分注意,每次见谷老都刻意换上正装,四五百元的普通西装。没想到被鄙视了。
“护理,快点将这个野小子赶出去。”
一个五十岁左右,儒雅精致、神情高傲的中年男子催促护理。看他的容貌,与谷老有几分相似,应该是谷老的儿子。
“对不起,这是谷老的病房吗?我叫卫小宝,是谷老的学生。”
卫小宝没有理会众人的冷讽热嘲,在人群中张望,没有发现谷姨,也没有认识的人。
“乡巴佬,快走开吧。父亲怎会有你这样的学生。”
一个身穿黑色套裙,高冷、俏丽女子走出人群,不耐烦地说。
她是谷老的儿女谷莉,华尔街金融高管,才貌俱佳,年逾四十还未成家。生活优渥,岁月似乎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谷姨正在病房内照顾谷老,听到外面吵杂的声音,连忙走出来,低声斥责:“你们吵什么呢?谷老正在休息!”
她向外一看:“咦,小卫来了,怎么不进来,谷老等你呢。”
谷莉急了,双臂拦住卫小宝,一脸嫌弃地说道:“妈妈,别让这个乡巴佬进去,小心他身上有病毒!”
“胡扯,你们不在时,都是小卫在照顾我们,每周都买这买那,忙里忙外,比儿子都亲,你们瞧不起他,也瞧不起我们老两口吗?”
谷姨生气了,说的话很难听,谷莉一时语塞。
“大姐,不要生气。这种野小子巴结咱家,不知道有啥目的。现在社会坏人多,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定要小心抵防。”
先前那位官气十足的中年妇女趾高气昂地走过来,嘲讽地望着卫小宝,一副我知道你想干啥的目光警告他。
“外乡佬?野小子,坏人?”卫小宝一时懵逼了。这哪跟哪,自己只想再见一眼谷老,感谢他的知遇之恩,让他安心离开,竟然被泼一身脏水,变成“坏人”。
尤其是谷莉那一句“乡巴佬”,刺痛他内心最柔弱之处。在寰海创业的这几年,听得最多的就是本地人讽刺他“乡巴佬”,曾经有位公司主管,因为一件小事,嘲讽他是“外乡佬”,他将文档扔在主管怀里,果断离职。一个充满歧视的公司,注定走不远。
现在,曾经被他崇敬有加的“女神”,竟然当着谷姨的面嘲笑他为“外乡佬”!
谷姨左右为难,想要和儿女翻脸,又担心病床上的谷老,欲言又止,气愤不已。
卫小宝也知道谷姨的难处,望了一眼这种身份高贵的势利小人,脸色铁青,强忍着怒火,挤出一丝礼节性笑容问道:“谷姨,谷老怎么样了?”
“小卫呀,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不要理这些白眼狼。谷老不行了,临走就想再看看你。他有心思,舍不得你埋没,哎。”
谷姨紧紧地攥着卫小宝的手,眼角流下一行眼泪。
“嘀嘀嘀……”
监护室里,心电图机发出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大批的医生护士跑步进入监护室,没过一会儿就出来,对着家属说到:“患者家属,有什么话快点去说,见最后一面。老爷子年事已高,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爸!”
谷老儿女泪如泉涌,冲进监护室,谷姨老泪纵横,摇摇欲坠,卫小宝连忙前进两步,扶住她。
“拿开脏手,滚一边去!”中年官妇呵斥道,霸道地不让他搀扶。
“我忍,我忍!”卫小宝狠狠盯了她一眼,没有回话,松开手,走到玻璃窗边,遥望病床上风烛残年、即将仙逝的谷老,眼睛红红,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谷老亲属围在病床边,七嘴八舌地安慰谷老,儿女一人一边抓住他枯瘦如柴的手,不断摇晃,挤出几滴眼泪,显示出很悲伤的神态,可是一点没有愧疚和内责。
谷老一生奉献事业,贡献国家,倾力培养一双优秀儿女,可是他们却选择离开祖国,这是谷老一生的遗憾。在他离开的日子,儿女都舍不得放下事业,陪他说说话,享受天伦之乐,走完最后一程,现在又假装痛苦,小宝很为不宵。不过,那是谷老的家事,自己不便掺合,只能在窗口为谷老祈祷。
也许是回光返照,谷老竟然睁开了眼,惘然四顾,和蔼平静地深望了众人一眼,却没有看到卫小宝,喉咙里“咕噜咕噜”却说出来。
谷姨会意,知道他想望一眼卫小宝,分开众人,朝向窗口扶起谷老。卫小宝连忙站直,双手合拢,然后右手握拳,露出“加油!努力!”的动作。
谷老朦胧中看到卫小宝,露出一丝微笑,突然一阵抽搐,离开了人世,病房中传来一阵悲伤的恸哭。谷姨直接哭皆在地,送到急诊室救护。
卫小宝看着护士不带一丝感情地修复好谷老的遗容,盖上白布,将他送到殡仪馆。谷老的亲人鱼贯而出,跟随殡车,卫小宝远远跟在后面,送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层。
谷老的亲属、同事、朋友遍布全国,许多挚友年龄和他差不多,为了不惊扰他们,他的后事除过至亲,一人都没有告诉。所以,他逝世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谷老是那种十分豁达的性格,不拘小节,平易近人,为人低调,乐善爱施,颇有长者风范。
卫小宝默默地跟在众人身后,回想起谷老对他的关心和帮助,眼泪禁不住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