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的是飓风拍打山岩的飕飕声,让他下意识地想睁开眼睛,但是和煦的微风和身上温暖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想要睡去。
这是……
他忽然清醒过来。
“啊……我……死了吗?”
米奈歇尔终于反应了过来。
是的,自己战死了。
和欧罗巴雪原的决战般一样,拼尽了全力却依旧没能摆脱战死的命运。
说起来……
这次,自己是为什么而战来着?
长期过载的灵核灵核,甚至将米奈歇尔本人的意识也随之被摧毁了一部分。作为servant的记忆,被大量的焚毁了。
只是依稀记得一些画面。
和那燃烧着火焰的枪兵对决的画面。
和那狂躁的骑士正面对抗的画面。
和流星般灵活的绿发勇士搏斗的画面。
——酣畅淋漓地对决耗尽了他的精神与躯体,为了某人引人入胜的私欲甘愿付出生命。
而这一次,自己应该做了类似的事情吧。
忽然……
一张脸庞闪过他的脑海。
那人有着并不鲜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枯败金色头发,有着大多数成熟男人同款的发福与自视甚高。
——他……啊,我对这个人有些印象。
米奈歇尔攥紧了拳头,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开始燃烧。
——他跟这个男人说:“挺起胸膛来,你无需担心后果,无需担心失败。”
——他和这个男人承诺,自己会带来胜利。
恍然间米奈歇尔想起来了。
虽然灵基破碎,但是,这句话还是鲜明烙印在他的骨骼中。
欧罗巴一战中,明知必死却依旧赶往了战场,只是为了回馈王的期待,明明只是濒死的身体却承载了整个王国的希望。
而现在,有一个人,寄予了自己同样的希望。
他相信着自己,能保护他,为他夺取最后的胜利。
脸上,胸口,乃至于四肢都凭空沾染了鲜血,这些血液却随着身体一同燃烧了起来。
火焰燃尽了整片视野,欧罗巴终年不化的雪原扭曲着逐渐褪去了色彩。
——可以行动,立即行动!
大脑被黑键贯穿,身体本能地做出了行动。
分解身体,积蓄魔力。
放弃身体的现界,只保留最低程度的行动即可。
魔力储备不足,那就将自己的部分身体作为解放终极一剑的燃料。
——全都拿去吧!身体也好,灵魂也好!
因为,这是他必须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正在为了它赌上全力更加心潮澎湃的吗?
只要还记得,自己绝对要杀了他就对了。
他和敌人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
这点距离,对米奈歇尔而言,不算什么。
他的左手攥住自己胸口的黑键,伴着一声闷响,米奈歇尔的左手整个化为火焰,焦黑的皮肉下,隐约可以看见骨骼。
很疼,非常疼,疼到无法忍受。
可是吞噬没有停止。
左臂扭曲,吞噬左臂。
没入眼中的黑键被突兀狂暴起来的魔力乱流撕扯破碎。
左眼报废,吞噬左眼。
违逆誓约疯狂运作,将吞噬身体带来的魔力转化为养料,筋力,敏捷,乃至于耐久,暂且都被强行提升至无法观测的程度。
他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舍弃了现界的魔力,将其化为了制胜的魔力,他的存续大约只有片刻。
但挥出一剑,够了。
挥出一剑!
浓稠的血色在他残留的右臂上凝结,化为了暴虐的血色魔剑。
踏前一步!
他的左腿承受不住这狂涌的魔力崩溃成黑色的粉尘。
第二步!
右腿踩踏在地面,发出的却是宛如惊雷般的轰鸣,地面向下凹陷,右腿扭曲着爆炸开来。
血色的魔剑抬起,霎时间米奈歇尔的头发同时变得枯败。
爆炸推送的魔力将米奈歇尔向着目标,以及目标身后的神像撞去。
血剑抬起,无法分辨【剑刃落下】与【爆炸发生】哪一件事先一步发生。
璀璨夺目的白色光辉以神像为界限向着周边扩散,大气发出悲鸣,空间在不断震动。那是几乎催人呕吐的压倒性的魔力碰撞。
魔力,声音,光线。纯白色色的余韵将周围的一切吞没,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空白。
爆发的魔力充斥在地面,空气,乃至于空中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力求将其破坏。以可怕的威力将世界溶解,使其沸腾,并加以蹂躏。
……
再一次自混沌中醒来时天草四郎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那只是意识的清醒却并不能称之为身体的清醒,他的眼前是黑色的。
冰凉的感觉传来,但很遗憾此时的天草四郎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何物。
【master,很遗憾,你现在还没有死去】
话语是直接出现在天草四郎的脑海中的,他本人此时早已失去了听力。
名为因果线的奇迹,让他即使是在弥留之际也依旧可以做到对话。
即使没有视觉天草四郎也依旧可以大致猜想到自己此时的姿态——他估计正以膝枕的方式躺在assassin的怀中吧?
「assassin,你应该许愿了吧」
天草四郎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自己从者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希望在你的脸上看到绝望的神情】
「这样啊,那很遗憾,你的愿望恐怕不能实现了」
assassin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天草四郎,此时的男人全身焦黑,甚至已经分辨不出作为人类的特征,这样的人当然无法分辨出表情。
即使运用了转移咒术,即使那一剑的目标并不是天草四郎,但仅仅只是余威就将天草四郎炙烤成了如此。
【说的也是呢】
assassin的脸上露出了堪称温柔的表情,但良久她却并没有再听到天草四郎的回话,她用手挡在了怀中人可能是脸的位置。
她并没有告诉天草四郎,黑saber的第三剑目标其实是她,自额角一直延伸到了胸前的浅薄伤口,甚至没有多少血液流出,但这一剑毫无疑问是击碎了她的灵核。
即使天草四郎主动挡在了黑saber的剑前,即使她从头到尾都只躲在圣杯之后,但无论是天草四郎的身体还是圣杯,都被当作了她的【防御】。
澹色调的魔力向上蔓延,assassin的身体愈发澹薄,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的人。
——早知道这样,倒不如让我来替你挡住那一剑算了。
「……真是遗憾啊。」
遗憾啊。
死在这里,让他死在这里真是遗憾。
不过抱持遗憾沉睡乃人之常情,至少天草四郎时贞不是抱着遗憾,而是怀抱希望踏上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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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地望着微微泛紫的天空,assassin觉得这样就好了吧,伴随着话语,已经到达极限的宫殿开始崩溃,断裂的横梁砸下,她没有躲开,只是抱着怀中的人。
烟尘将一切都遮掩,向上飘升的尘埃在朝阳下泛出了澹蓝色的光晕,仿佛在诉说着某一段神话大战的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