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你说你是平彰县县尉?”怀玉站起身来,怒目问道。
“县令被杀,你身为县尉,弃一县百姓于不顾、独自逃命也就罢了,竟在此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谁给你的胆子!?”
王五被怀玉这一身怒吼吓得两股战战,面前的明明是个女孩儿假扮的小郎君,年纪轻轻,却由内而外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他自知怀玉几人身份不凡,因此也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地道:
“小的冤枉呐,县令被杀当日,小人正好去了县外督查春耕,因此逃过一劫,待小人回到县衙,满县众吏无人生还,全被土匪杀害了呀。
“敌众我寡,小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尉,如何能与那一众土匪抗衡,迫不得已之下,才……”
他话未说完,早已老泪纵横,扯着衣袖拭泪。
怀玉见他哭得伤心,心念一动:“我且问你,你可知那一众土匪有多少人?”
“不下百人!”
“不下百人,不下百人。”怀玉轻声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顾与昭看出了她心里所想,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举了举手里的剑,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意在告诉怀玉自己一人就能解决那群土匪。
怀玉见他这幅傲娇的样子,摇头。
敌众我寡,不可强夺。
怀玉记起来,此前自己研究云都一带,地图上标识,平彰县距离厢城不足百里。
她莞尔一笑,看向阿魏:“阿魏,你是寻雁楼的人吧?”
阿魏点头,他确实是寻雁楼的人。
“赵宴曾说,寻雁楼在大佑各城均有成员,想来厢城也有你们寻雁楼的人?”
阿魏道:“不错!”
“那你能否号令这些人?”
“我不能!”
怀玉一滞:“额……”
阿魏一个大喘气,又道:“不过你能!宴公子临行前给你留了寻雁令,这是寻雁楼最高级的号令,见此令,如见楼主。”
阿魏缓缓说出了令怀玉震惊不已的话。
怀玉知道寻雁楼势力庞大,也知道寻雁楼楼主裴三公子对赵宴惟命是从,却不知道赵宴竟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寻雁令给了自己,临行时竟一句话都没给自己提过。
怀玉想起赵宴,有些失神。
当日那种情况下,他确实也没有机会和自己提起这些事,自己走得急,一句好话都没有留给他,也不知他如何了。
不过既如此,那就好办了!
怀玉回过神来,对王五道:“王五,我决意去平彰县,铲除贼人,还平彰县太平,你可愿随我前去?”
“你?”
王五郑重地打量了一番怀玉,连连摇头。
“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即便身份尊贵,又如何能对抗那一百来号穷凶极恶的土匪?
“我看呐,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儿了,明哲保身呐!如今这世道,连一县之长都能这么窝囊地被杀死在府衙,姑娘你即便身份尊贵,又焉知灾祸何时降临?”
怀玉神色不改,也不反驳王五的话,只吩咐道:“阿魏,套车!我们先去平彰县!”
阿魏应声而去,片刻之后,拿了一块不到两寸的紫心木雁纹令牌交给怀玉。
“这就是寻雁令。”
怀玉接过,拿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失笑:这么重要的一块令牌,就这么随意地放在了马车里,亏赵宴做得出来。
王五见怀玉不听自己劝告,真要去平彰县,忙拦住她。
“姑娘啊,你可别一意孤行呐,听小人一句劝,别去淌这趟浑水......”
怀玉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身为平彰县尉,平彰有难,理应竭尽全力救平彰百姓于水火之中才是,如今却放任不管,更阻拦于我,是何道理!?”
“这......”
王五低头擦汗,狠狠叹了口气,直身道:“行!姑娘若执意要去,小人也绝非那贪生怕死之辈,就与姑娘走这一趟!”
怀玉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问道:“你这酒屋可有马匹车辆?”
毕竟他们就一辆车,坐六个人已是极限,再也加不上王五兄弟二人了。
“有有有!”
王五忙让小六去将他们的马匹牵来,又喋喋不休地对怀玉解释:
“姑娘有所不知,我与小六虽在此行打家劫舍的勾当,但此处僻静荒芜,鲜有人来,我二人也需时常往附近的县城去换些吃食。这没有马匹啊,可不太方便。”
“你们倒是会过日子!”段沁沁讥讽道,“只怕是用劫来的银两去换吃食吧?”
“害!姑娘,这你就错了,如今这方圆百里呐,银两最是不值钱!”
怀玉心道:在此战乱之时,可不是银两最不值钱吗?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她和盼芙上了马车,转身将段沁沁和小柳拉了上来,顾与昭和阿魏也已经一左一右坐在两旁。
顾与昭缰绳一挥,一行人启程往平彰县而去。
行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平彰县内,怀玉揭开车帘四处打量。
这平彰县果真如王五所说,惨不忍睹。
宽不足两丈的街道两旁一家商户未开,道旁有许多老人妇孺,或怀抱幼儿,或低声啜泣,见到怀玉她们的马车,也不抬眼张望,却瑟瑟地缩着,似乎怀玉她们是那凶神恶煞。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斜晖;鸡犬不见,乌鸦哀鸣。
整个平彰县毫无生气,一片死寂。
怀玉心中一痛,让顾与昭停车,拿起竹棍,下了马车步行。
行不多时,终于见到一家还开着的客栈,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
汝家客栈。
怀玉走了进去:“掌柜的,可还有多余的房间?”
那掌柜的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账本,见有人进来,急忙迎上来:“有有有,几位是要住店?”
“正是,请给我们备三间上房。”阿魏上前道,“另给我们上点吃的来。”
“哎,哎,几位稍等,饭菜这就上来。”
掌柜的收下阿魏递过去的几两白银,笑得嘴都咧开了,忙不迭引着怀玉几人上楼。
“这汝家客栈倒有些本事,平彰县这般光景,他竟能照常开业。”一行人进了客房,阿魏奇道,“王五,你可知这掌柜的有何来历?”
王五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掌柜的姓汝名方,是平彰县一等一的大富豪,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他在平彰县可不止开了这一家客栈,还有汝家酒馆、汝家绸庄、汝家粮店……
“只可惜——”
“可惜什么?”
“唉!只可惜这位汝大富商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平日也就罢了,可燕军攻来之后,他竟抬高了物价粮价,不卖给平彰百姓,如此一来,汝家仓库里米面堆成了山,平彰县百姓却饿死路边呐……”
“好一个刁钻狡猾没心肝的商人!”阿魏愤愤然。
怀玉倒不怎么愤怒,她沉声道。
“阿魏,你拿着这枚令牌立即去厢城调人,不用多,三十人足矣,务必在天明之前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