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和段沁沁出了药堂,去平康车坊租了辆马车。
“坐稳了啊!”怀玉交待了一声身后一脸兴奋的段沁沁,手中马鞭一挥。
“驾!”
“啊!太棒了!”
段沁沁脸上的兴奋止都止不住,如果说坐上马车之前她心里还有些忐忑的话,这会儿全都没了,剩下的全是私自离家的激动。
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出,段池池和段沉沉发现她们不见了之后震惊的表情,以及大人们生气的样子了。
“怀玉,你说我娘要是知道我跟着你跑出来了,会不会急疯?”
一心赶车的怀玉不甚在意:“没事儿,我们回到京都之后,让我爹修书一封,告诉他们我们平安到了就好了。”
“也是!”
怀玉赶着车,刚出了林州府城门,驾马走在宽阔的林州道上。
平日里林州道也是车来车往,商旅不绝,但今日路上的车马显然比平日更多,大都是运输药材和粮食的。
“沁沁你赶紧进马车去,我们得避着那些药材马车。”怀玉边赶车边对段沁沁讲。
段沁沁不解:“为什么呀?”
“还不是因为那全是你们家的车,搞不好有人认出你来呢。”
“有道理!”
段沁沁顺从地躲进马车,放下了车帘,隔着帘子问:“那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孤单嘛?”
“我……”
这话,怀玉不知该怎么接,索性不接了。
两人才走了不到五里路,怀玉便瞧见前面的酒肆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仔细一看,不是顾与昭又是谁,怀玉连忙停下马车,一脸愕然地看着顾与昭。
顾与昭眉目含霜、冷冷和马车的上怀玉对视。
车里的段沁沁撩起帘子:“怎么不走了?是……”
“那个,与昭哥哥,是这样的,额……”怀玉一脸讪笑,“今天的天气真好,我和沁沁出门踏个青。”
顾与昭鼻子里哼了一声,沉默着挤上马车,将怀玉挤到一边,拿过她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打在了正在吃草的马儿身上,马儿一声嘶鸣,抬腿跑起来。
马儿:我招谁惹谁了?
“额,这……”
怀玉和段沁沁两脸疑惑,沁沁问:“他这是,要和我们一起离家私逃?”
“说的什么话!”怀玉敲了她一个爆栗,“我们这是出门踏青!踏青懂不懂?”
“哦,你开心就好!”
段沁沁翻了个白眼。
怀玉偷偷瞄了瞄身旁认真赶车的顾与昭,小心翼翼地叫:“顾大哥?与昭哥哥?与与?”
顾与昭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怀玉。
怀玉只好又解释:“害!我这不是担心我爹嘛!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爹,额……”
怀玉看到顾与昭嘴角露出了笑容,这才放下心来,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离家出走了的?”
“对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段沁沁也探出头来,一脸好奇。
顾与昭并不回答两人的话。
段沁沁“噢”了一声:“我忘记了,你是个哑巴,你不会说话。”
怀玉扭头,将段沁沁推进马车:“快进去躲着吧你!千万别出来,方才我好像见到你家药堂里面的某个管事了,让他认出你来可就不得了了!”
段沁沁闻言,果真乖乖地缩进马车,闭嘴不敢说话。
怀玉又看向旁边赶车的顾与昭,他一举一动都十分安静,连呼吸都是静悄悄的。
可怀玉清楚地记得,几年前他可爱说话了,嗓门又大,笑声又响,笑起来眉眼都是弯的。
他从小在军中长大,有一股子士兵身上憨憨的特质,每次见到怀玉,他都会高高地抱起怀玉,不将怀玉吓哭不罢手。
除了爹娘,怀玉最亲近的人,就是顾与昭。
后来……
怀玉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时候的事:“与昭哥,你说我爹会被派去云都吗?”
顾与昭抿着嘴,缓缓地摇了摇头。
怀玉分辨不出来他的意思是不会被派去,还是他不知道。
“害!要是他要去云都,我也跟着去!”
“哼!”顾与昭轻哼了一声。
怀玉惊喜地抱住他的左手:“哎呀,你总算发出了一点声音啦,来来来,多哼几声,多哼几声嘛!”
“……”
三人一刻不停地走了两个时辰,顾与昭将马车停到一处驿馆前,让马儿歇歇脚,吃吃草,喝点水。
也让人顺便休息休息。
这会儿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段沁沁睡了一觉醒来直喊饿,怀玉便豪气地掏出怀里的银票,给三人一人要了一份牛肉面。
“你这一招‘顺手牵羊’使得倒十分熟练。”
段沁沁边吃面边笑:“这可是昨日药堂卖药的钱,管事发现少了,还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呢!”
“原来是卖药的钱,怪不得面额这么小。”
几人正吃着,忽听到一旁的几个汉子高声讨论着“投军”、“云都”、“李曲”之类的,怀玉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有意细听。
只听得其中一个虬髯大汉道:“奶奶的,云都总兵李曲不是声称死守云都、绝不让燕贼攻破城门吗?怎么,这才几天功夫,他就弃城而逃了!算什么好汉,这不是白拿了官府俸禄不干事儿嘛!”
“可不是,听说云都这会儿无数百姓惨死燕贼刀下,云城如今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呐。”
“啪!”
虬髯汉子一拍桌子:“奶奶的!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和大哥,莫气莫气!”
其余众人忙劝抚道:“近日顾家军就要招新兵了,你我若有那报国志,一起投身军中,届时上阵杀敌,赶走燕贼,也能为我大佑献一份力!”
顾与昭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怀玉心中愁虑更甚,恨不得立即赶回京都,亲口问问爹爹,云都的战事是否真的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沁沁姐,与昭哥,我们动身吧。”
段沁沁和顾与昭点头,一行人坐回马车,继续赶路。
又过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将军府。
怀玉急切地跑到顾延鹤书房,却没见着顾延鹤,她又跑到练武场,还是没见着。
林管家喘着粗气儿:“姑娘,将军他昨日就奉旨去了云都,特意交代老奴瞒着您呢,没想到……”
怀玉愣愣地看着林管家,双手直发冷。
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三岁的她被顾与昭死死抱在怀里,躲在床底下,外头是惨烈的厮杀声、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