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票成功,短信发过来,陆竽确认一遍,随手抓了几样东西装进包里,套上保暖的长款羽绒服,戴上毛线帽。
汪雨和赵芮提着暖水瓶从外面进来,撞上外出的陆竽。
“你要出去吗?”汪雨退后两步,注意到陆竽的装束,提醒她,“外面好像在下雪。”
陆竽正在往群里发消息,跟室友说明情况,见她们回来,长按删除键,删掉打到一半的文字:“我晚上不回来了,要去一趟北城,你们锁好门,不用等我。”
汪雨讶异:“这么晚了……”
陆竽没来得及解释,担心雪下大了,打车不方便,赶忙走了。
冰冷的空气被门板格挡在外,汪雨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以为自己听错了,跟身边的赵芮交换眼神:“她说她要去北城?这都几点了,我的天。不知道她买的几点的票,到那边不得后半夜了。”看书溂
赵芮把暖水瓶放下,脱了外套挂在床边,不咸不淡地说一句:“她还说节日过不过没什么要紧的,不想让江淮宁过来,她还不是眼巴巴地过去了。”
嘴里没几句真话。
“可能有别的事吧,我看她脸色不太正常。”汪雨回想陆竽离开时的状态,慌张和担忧掺半。
赵芮不说话,神色带着两分鄙夷。
宿舍的玻璃窗被风吹得哐哐响,天黑得浓墨浸染一般,路灯在树影中没那么明亮。汪雨挂心陆竽,她一个女孩子,风雪夜里出远门,难免叫人担心,她给她发消息,叮嘱她路上小心。
陆竽从宿舍楼道门出去,凛冽的风裹挟着细小的雪粒拍在脸上,冰凉微疼的触感,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雪。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她没时间看,脚步匆匆出了校门,等了十分钟左右才等来一辆空出租车。
“高铁站。”
上车后,给司机报了地址,陆竽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来自汪雨的消息,叫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地方了发条消息报平安。
陆竽回复完,汪雨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竽:“我男朋友生病了,挺严重的,去医院做检查了,我去看看。”
听彭垚的描述,她的心就提起来了。
汪雨收到陆竽的回复,给赵芮说了声:“她不是去找男朋友过节的,她男朋友病了,在医院,所以才心急如焚。”
赵芮坐在床边泡脚,淡淡地回了声“哦”。
汪雨有些话憋在心里许久,趁着宿舍其他人没回,说了出来:“赵芮,你是不是不喜欢陆竽?”
赵芮吓一跳,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否认了,汪雨也不好再追问,显得咄咄逼人,她退了一步:“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感觉你总是对她的事有很多误解。她人挺好的,上节选修课你没去,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师点到你的名字,是她帮你请的假。”
赵芮一惊,差点踩翻洗脚盆:“上节课老师点名了?”
“你看,她事后也没在你面前提过,跟你邀功。”
汪雨说完这句没再延伸话题,捧着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坐在被子里看。
——
万幸列车没有延误,准点发车,陆竽第一次坐这么晚的车,靠窗的位置,侧过头就能瞧见窗外黑沉沉的夜。
她的脸映在玻璃窗上,没有表情。
上车时的嘈杂随着列车向前行驶渐渐安静。陆竽脑袋枕着靠背,时而按亮手机,想看点东西打发时间,一下瞄到所剩无几的电量,恍然想起,出门匆忙忘了带充电器,充电宝也不在包里。
不敢玩手机了,装进包里,闭上眼假寐。
三个小时的车程不算漫长,陆竽没有一秒钟是睡着的,抵达北城时,车内广播响起播报,陆竽睁开眼睛,眼底除了一点倦意,不见惺忪。
她跟随其他乘客下车。
北城一向比关州冷,没有降雪,手机更新的天气预报显示,当下有零下九度。
时间逼近零点,陆竽经风一吹,头脑彻底清醒,再无半点倦意。
毕竟是繁华都市,凌晨的车站出口仍旧熙攘热闹,并无萧瑟之意。
陆竽打车前往住的地方,目的地越来越近,她的心却越缩越紧,暑假住了将近两个月的地方,熟悉感扑面而来。
出租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陆竽付钱下车,弯腰蹲在一侧的花坛边吐了,而后从包里掏出保温杯,漱了漱口。
一辆轿车从身后驶来,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职场人士才刚刚下班。
陆竽掏出门禁卡,刷开门,从容踏入,小区里各条道上路灯明亮,有些住户家里还亮着灯。
乘电梯上去,陆竽紧缩的心脏慢慢放松,输入门锁密码,大门应声打开,入目是一片漆黑。楼道里的光撒进来淡薄的一缕,照亮了玄关小小一隅。
鞋柜里一双穿过的球鞋,是她之前寄给江淮宁的。
陆竽反手锁上门,没开灯,用手机电筒照明,直奔卧室。还好门没反锁,她轻松潜入,床上的被子拢起,江淮宁侧身而躺,只露一个黑黝黝的后脑勺。
她悄声走近,绕到床的另一边,瞧着他的正脸,探手摸上他的额头。
陆竽刚从室外进来,手沾染寒气,如一块冰坨子,贴上滚烫的皮肤,病中熟睡的江淮宁一下惊醒了,近乎弹跳般半坐起来。
陆竽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半点没有搅人睡眠的愧疚,冻得发白的脸上笑嘻嘻的:“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借着幽微如豆的灯光,江淮宁睡眼朦胧,迷瞪瞪地看着她,自言自语:“我在做梦?”
“嗯,做梦。”陆竽回应他,手再次贴在他额间,她的手实在太凉,试不出来,“有体温计吗?”
她的声音那样真实,江淮宁眼里的睡意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一片澄澈:“陆竽?”他伸手摸向她的脸,冰冰凉凉的触感。
陆竽笑眼弯弯:“嗯?”
“你怎么会……”江淮宁喉结滚动,干燥得发痒,没能掩住咳嗽。
“你是想说,我怎么会在这里?”陆竽接下他的话,然后解释,“我给你发消息打电话统统没有回应,问过彭垚才知道你病了,所以从关州赶过来了。”
江淮宁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几下毫无反应,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的他也不知道。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陆竽身上风尘仆仆的气息被吹散,身体渐渐回暖。她脱下厚厚的羽绒服,摘掉帽子,到处翻找东西。
江淮宁目光黏在她身上,一秒也不舍得移开:“你在找什么?”
“体温计啊。”
“在客厅茶几上。”
陆竽跑出去,拿着体温计进来。
“检查结果怎么样?没事吧。”她抓起江淮宁的胳膊,捏着体温计不管不顾从他衣领探进去,塞入腋下。
江淮宁犹如被抽走魂魄的木偶,怔忡地看着她,完全感受不到生病的难受,一遍又一遍求证:“你从关州……咳咳……坐车来的?”
“不然呢?”陆竽坐在床边,双眸凝视着他,“我嗖一下飞来你身边的?”
“现在几点了?”
“还好,不是很晚。”
江淮宁不信,从她手里拿走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过零点。他丢开手机,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被窝里:“是不是很冷?”
“你别乱动,体温计掉了。”陆竽趴在他怀里,一手撑在坚实的胸膛上,阻止他动弹。
江淮宁重新夹好体温计,紧紧揽住她,两人依偎在一起,陆竽突然小声说:“我坐车了,身上一股味儿,好臭的。”
其实没有味道,是她的心理作用。
江淮宁不肯松开手:“我不嫌弃。”
陆竽穿着高领毛衣,在被子里裹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了,仰起脖子说:“我还吐了,要去洗澡。”
江淮宁皱眉,眼里的心疼溢出来:“晕车?”
“嗯。”
“我就是普通感冒,彭垚怎么跟你说的,你紧张成这样?”江淮宁更用力地搂着她,声线沙哑,“大晚上坐车跑过来,也不害怕。”
“人家也没有夸大其词,说你咳嗽好几天了,今天发高烧,去医院做检查。”
江淮宁无奈又心软,特别想亲亲她,又怕自己的感冒传染给她,只能忍着那股冲动,温热的唇瓣落在她额间,细细辗转:“就做了个血常规检查,外加看了看肺部,什么问题也没有。”
“我关心则乱嘛,哪有想那么多。”陆竽小狗一样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亲眼看过,确认他安好,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关心则乱。
江淮宁听她这样说,一颗心塌软得稀巴烂。
陆竽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几分钟后,快要睡着的她努力撑开眼皮:“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
江淮宁闭着眼,下颌轻触她发顶:“自己放的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