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一响,班里就炸开锅,靠近前门的学生从前门走,靠近后门的学生从后门走。
邹广平啧啧两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赶紧拎起讲桌上的教案和水杯,背着手往外走,唯恐慢一步就被他们踩到,刚放出笼的小鸟太凶残了。
顾承身前斜挎着一个深灰色运动包,从教室后面绕到前面来找陆竽,准备帮她提行李箱,低头一看,她座位上就一个行李箱,还不是她的。
“你箱子呢?”
“在江淮宁那儿。”陆竽背上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帆布包。
江淮宁从座位旁推出陆竽的行李箱,顾承朝他看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一声谢,拎起行李箱先一步跨上讲台,免得挡道,问陆竽:“都收拾好了吗?”
“嗯,走吧。”陆竽大致检查一遍,没漏掉东西,仰起脸来朝江淮宁挥手,“拜拜,假期结束再见。”
江淮宁家住得近,不着急走,慢悠悠地把卷子整理好装进书包里,声音低得好似自言自语:“不一定等假期结束……”
陆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被顾承扯了一把书包带,拽出了教室。
“别磨蹭了,去晚了没座儿,今天所有学校统一放假,人特多。”顾承边下楼边说,“给黄书涵打电话,问问她到哪儿了。”
陆竽哦一声,掏出手机开机,给黄书涵拨了个电话,没人接。
“她没接。”
“走吧,去车上等。”
两人先出了校门,几辆熟悉的班车停在校门口,司机吆喝着“卢店卢店”,旁边还有灰色的面包车抢生意。
顾承扫一眼,朝陆竽微抬下巴:“坐老金的车,人少。”
陆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车旁,顾承叫她先上去占几个座,他则站在车门外,仰头冲司机喊一声:“老金,开一下后备箱。”
“来了。”
老金一抖肩膀从车上跳下来,嘴角叼着一根刚点燃的烟,手上戴着开车用的白手套,身上套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满头大汗地绕到后面,开了后备箱的锁。
老金弯腰帮他拎行李箱,顾承一摆手:“不用,我拎得动。”
“啥时候收假?”老金一手撑着车身,一手叉腰,两只脚交叠着,歪着身子,语气闲散地问。
“七号下午。”顾承放好行李箱,拍了拍手。
“得,知道了。”老金上车前还冲着黑压压的学生群体大喊,“卢店的这里上车啊,马上发车了!卢店卢店!”
顾承听他喊得喉咙都哑了,不由得吊着嘴角笑叹,为了多拉几个人,多赚点车费,也是不容易。
陆竽到车上占了几个座位,自己坐在靠窗的位子,抱着书包和帆布包,靠着椅背发愣。
侧边的玻璃窗突然被人轻敲了两下,咚咚两声脆响,陆竽扭头见是顾承,两手并用推开了车窗。
顾承将自己的斜挎包从窗口塞进去给她,额前流了不少汗,碎发杂乱地竖着,弯唇不羁一笑:“等着,我去买点喝的。”
说完也没等陆竽回应,拔腿穿过校门口的马路,朝对面奔去。阳光炽热,少年的背影宽阔挺拔,却依然青涩,迎着微风,眨眼消失在视线里。
陆竽握着手机给黄书涵发短信:“老金的车,校门口左侧。”
消息发出去,过了几分钟,黄书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
她垮着肩膀,肩上的书包带跟着下滑,重如磐石的书包从背部滑到大腿,她连忙抬起手臂,用臂弯勾住书包带子,拖着步子一屁股坐到陆竽旁边的空位,一边喘气一边抬手在脸旁扇风。
“我服了,老师拖堂,我快急死了。”
陆竽抽出一片纸巾给她擦汗:“相比起来我们邹老师就是菩萨,提前十五分钟就不讲课了。”
“羡慕不来。”黄书涵摇头抱怨,“我们班就没有不拖堂的老师。”
周鑫、李德凯几个人上来了,陆竽把占座位的东西拿起来,让他们坐。周鑫扫视一圈,亲切地问:“我承哥呢?”
陆竽刚要说他去买东西了,顾承就拎着一袋子冷饮回来了。
他爱出汗,一来一回跟洗了个头一样,额发湿漉漉的,被他全部捋到头顶,露出完美无瑕的五官。身上黑色的t恤吸热,他一手扯着胸前的领子抖动扇风。
“你承哥去跑腿了,你个懒货,比女生还能磨叽。”顾承回周鑫的话,随即从袋子里拎出一罐可乐扔过去。
周鑫两手捧住,无辜道:“还不是等凯子,他最慢。”
李德凯:“怪我?邓洋杰拉屎去了,我得帮他看着行李箱。懒牛懒马屎尿多,说的就是他。”
邓洋杰:“……”
他拉个屎就成罪人了?
顾承给几个男生一人丢了罐可乐,最后袋子里剩两杯奶茶,扔到黄书涵腿上:“你俩一人一杯。”
“承哥大好人,救我狗命。”黄书涵分给陆竽一杯,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猛嘬一口,发出畅快的声音,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顾承浑不在意地哼笑一声,往后走了一步,踢了踢周鑫的腿,不耐烦道:“滚到外边坐,我坐里边。”
“啧,坐哪里不都一样,难不成里边的座位香一些?”周鑫嘴上念叨,身体却很诚实地挪到外边,让出里面的位子。
前两天的降温像是跟大家开了个玩笑,今天陡然回到盛夏的火炉里,让人感叹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
顾承坐下来,疯狂抖动领口,他快热死了,老金也不舍得开空调。
稍微歇口气,他扯了扯陆竽的马尾,她嘴巴松开吸管,吞掉一大口奶茶,鼓起的腮帮子跟着瘪下去,转头看他。
顾承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包话梅,从座位间的缝隙递到前面去,眉梢一抬:“不是晕车吗?难受的话就吃一颗。”
黄书涵捣乱:“承哥,我也想吃话梅。”
顾承翻她白眼:“你吃屁。”
黄书涵:“……”
周围几个男生哈哈大笑,周鑫跟着捣乱:“涵姐,这能忍吗?绝对忍不了!跟承哥打一架,打赢了我给你买一车话梅。”
黄书涵回过头横他一眼:“喝你的可乐吧,就你屁话多。”
李德凯:“周鑫听见没,涵姐说你屁话多,还不快道歉。”
周鑫装模作样:“涵姐我错了。”
一群人从小就是这么打打闹闹、没所顾忌,经常互相揭短,糗事能说一箩筐。整个车厢都是他们的嬉闹声。
江淮宁在校门口等车,江学文刚给他打了电话,说刚好顺路,要开车过来接他,一块去沈欢家吃饭。孙婧芳傍晚就过去了,在跟沈欢的妈妈聊天。
江淮宁看着一个方向许久不动,沈黎有些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辆寻常不过的蓝白色班车。
待她仔细看,倒数第三排靠车窗的位子,露出一张熟悉的女生侧脸。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捧着一杯奶茶,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嘬,后颈皮肤白得晃眼,身上规规矩矩地穿着朴素的黑白校服。
她后面的男生手里握着一罐可乐,恶作剧似的,突然贴在她脸颊上。她被冰得往侧边一缩,转头瞪人,像一只被惹毛了的猫。
她转头那一瞬,沈黎看清了她的全脸,是陆竽。
江淮宁在看陆竽。
陆竽坐在拥挤的班车里,只露出一个上半身的侧影,在人群中那么不显眼,他却能注意到她,盯着她看。
沈黎的好心情转瞬消失,胸腔漫上来一股说不上来的憋闷,心情就像那罐可乐,充满了将要膨胀的气体,随时可能喷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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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吓一跳,居然还有更!!!
读者内心os:三月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