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机场。
颜世一推着行李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骆天烨。
骆天烨正踮了脚焦急地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搜寻着。
颜世一慢条斯理地走到骆天烨面前晃了晃。
骆天烨偏头,继续用目光扫描来来往往的行人。
颜世一拧眉,一掌拍到他的肩上:“还找什么?劳资在这儿呢,你是眼瞎么?”
“一边儿去。”骆天烨不耐烦地拂开他的手:“辣眼睛!”
“哟,哟,吃炮仗了啊?”颜世一讥笑着。
“颜世一,我问你,小瓷呢?”
骆天烨不死心地往颜世一身后看了看,依旧没见到那抹娇小的身影。
颜世一挑了眉梢:“没回。”
“没回?”骆天烨瞪着一双眼睛:“小瓷没回,你回来干嘛?你说你去了南非大半年,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当初还不如我去……”
“你tm闭嘴。”颜世一捏了捏拳头:“小心我抽不死你。”
骆天烨上前一步,梗着脖颈:“来,来,往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今天抽不死我,我tm就自尽给你看。”
颜世一用手掌推开他的脸:“寻死觅活的,这是干嘛呢?”
“干嘛?”骆天烨哼了一声:“你是没看到凌祎城那副样子,哎,我受够了,都……”
……
骆天烨开车,颜世一坐副驾,黑色路虎直接往市区驶去。
颜世一斜靠在椅背上,车窗半开,指间夹着一支烟:“天烨,凌祎城现在在哪儿?”
“蓝山绿庭。”
蓝山绿庭是凌氏财团去年刚开盘的高档小区,其中有一栋楼的高度和凌氏财团总部不相上下,属于西城数一数二的高建筑。
凌祎城要了一套顶楼,这一年他就带着小糊糊住在那里。
“好久没见,小宝贝儿长大了吧?会喊舅舅了吧?”
说到小糊糊,颜世一的心思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骆天烨偏头看了颜世一一眼,眼里全是讥讽:“长大又怎么样?会喊舅舅又怎么样?难道你就能从凌祎城的手里抢过来抱一抱?”说着,冷哼一声:“凌祎城简直就是变态,没救了。”
颜世一抖了抖烟灰,一副意味深长的语气:“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糊糊长这么大,我都没摸过她的小肉手,你说我这个小叔当得憋屈吗?”
凌祎城每天一步不离地将糊糊拴在自己身边,任何人都不能碰,不能摸,生怕谁将小糊糊抢走似的。
护得像小心肝儿一样。
“他那是将小宝儿当小瓷呢,当然不允许我们靠近了。”颜世一叹了口气:“哎,这要是放到老祖宗的年代,凌祎城君临天下,他也一定是昏君。”
“可不是。”说到这点骆天烨更来气,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前面的喇叭滴滴响:“两年了,都tm两年了,公司一天也不去管管,你看看我。”他又将自己的胳膊伸到颜世一面前:“看看,小肌肉都没了,这就是我成天为公司操劳的结果。”
颜世一撇他一眼:“得了吧你,公司不是凌祎坤在忙活吗?”
“咳咳……”骆天烨干咳两声:“那我也没少出力呀。”
颜世一安慰性地拍了拍骆天烨的肩:“放心,你快熬出头了。”
骆天烨一脸怀疑:“屁!这话从去年说到今年,我的耳朵都听出茧疤了。”
……
蓝山绿庭。
这里位于市中心,绝高的楼层能将整座西城的繁华尽收眼底,璀璨的霓虹蜿蜒连绵,一直延伸到天际与浩瀚的星空融为一体。
如此美景,能让人心生迷乱,恍如隔世。
一道挺拔的身影就站在顶层的落地窗前,目之所及是万家灯火,但没有一盏灯在等他回家。
房间太过于空旷,浓郁的夜色弥散下来,更显得那道身影孤寂落寞。
身影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静静地,像一座冷硬的雕塑。
有风从旁边半开的窗户里溜进来,撩起窗帘上的蕾丝轻轻摇曳,总算是给这个沉寂的房间增添了一丝生气。
隔壁屋,小糊糊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将怀里的那只美人鱼抱枕踹到了地毯上。
“妈妈……”
小家伙小声呓语,又继续睡去。
午夜时分,窗外突然炸响了一道惊雷,紧接而来就是瓢泼的大雨,雨声急促的敲打着玻璃窗,气势凌冽。
小糊糊被惊醒,突然就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一双胖乎乎的小肉手揉了揉眼睛,然后顺着床沿边儿滑到地毯上。
房间里为了防止她硌到碰到,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每一处转角,或者凸出来的地方都用了软垫包裹着,小糊糊光着小脚丫推开了书房的门。
“爸爸!”
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不停地眨。
凌祎城此时已经坐在电脑前了,屏幕上是一张全家福,欧瓷眉眼温柔地抱着吐口水泡泡的小糊糊,凌祎城则双臂一揽,将母女俩整个环抱在自己怀里。
他们都穿着象牙白的礼服,气氛温馨又融洽,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幸福扑面而来。
哪像现在,孤灯冷影,长夜寂寥。
书房里的橘色小台灯映照在凌祎城的侧颜上,额头到眉角的那道疤痕有些明显,他微微眯着眼睛,目光晦涩不明地看着照片,却又像是穿过照片在想其他的事情,指间的烟已经自燃了一大半,烟雾慢腾腾地,一圈一圈往上升。
小糊糊感觉有些呛,捂着小嘴儿,扒拉在门口又喊了一声:“爸爸!”
凌祎城依旧仿若未闻。
小糊糊跺了跺脚,蹦跳过去抱住凌祎城的腿,仰着小下巴问他:“爸爸,你是睡着了么?”
凌祎城感觉到软软的小身子,陡然回过神来,目之所及就是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他迅速将烟掐灭,然后俯身把小糊糊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怎么醒了?嗯?”他又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屁股:“尿床了?”
“我才没有。”小糊糊不乐意地瞪了凌祎城一眼:“尿床那只是我小时候的事情。”
“哦?”凌祎城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么说,小糊糊长大了?”
“可不是。”糊糊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又伸手指着窗外:“呐,打雷了,糊糊也没哭。”
凌祎城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窗外暴雨倾盆。
有愧疚之情流露在他的眸色间:“抱歉,糊糊,爸爸没听见。”
“唉!”小糊糊叹息一声:“不怪你,糊糊知道你想妈妈了。”
小丫头像模像样地在凌祎城的肩上安慰性的拍了拍:“爸爸,你要是想她就去找她吧。”
“糊糊要一起去吗?”
凌祎城握住她软乎乎的小手,心思早已经软得一团糊涂。
“不了。”小糊糊摇头:“我要照顾泡泡。”
泡泡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小鹩哥,会模仿人说话,小丫头很喜欢。
凌祎城亲了亲她的额头:“糊糊,你告诉爸爸,你想妈妈吗?”
小糊糊偏过头看了一眼墙壁,除开浮雕的墙纸,这套房子里所有的墙面上都贴有照片,照片就是两年前小武拍下的那些全家福。
糊糊咬了咬唇:“想是想的,可糊糊都没有见过。”
她的小手指指着其中的一张欧瓷照片:“爸爸,那位漂亮的阿姨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嗯。”凌祎城揉了揉她的脑袋:“她就是糊糊的妈妈。”
“她为什么不来看糊糊,她是不喜欢糊糊吗?”
小丫头扬着脸,满眼的委屈:“糊糊是不是不乖,所以,妈妈不要糊糊?”
凌祎城的鼻翼酸涩难忍,他将小丫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宝宝很乖,妈妈她很爱你,是爸爸不好,爸爸答应糊糊会去将妈妈找回来。”
“可是……”小糊糊的一双食指对戳着:“可是,爸爸,万一你走了,也不回来,糊糊怎么办?”
凌祎城:“……”
孩子的心思是最柔软和敏感的,从小没有母亲,她比旁人更脆弱。
……
第二天是颜雄的忌日。
凌祎城定的闹钟是早上六点,但他一夜未睡。
怀里的小糊糊却是很不客气地四仰八叉,柔软的头发也乱糟糟地顶在小脑袋上,一双小拳头捏着,嫣红的小嘴儿偶尔还会动一动,估计是梦到吃东西了。
凌祎城将小丫头横在自己胳膊上的腿小心翼翼挪下去,小丫头很不乐意的皱眉,一只手在床单上不停地摸。
凌祎城赶紧递过去一个抱枕,小丫头终于是老实了。
男人去了厨房忙早餐,以前连菜刀都不会拿,现在用得像模像样。
牛奶,蛋糕,核桃瘦肉粥,外加一块小熊煎饼。
凌祎城的腰上系着一条碎花围裙,这位原本矜贵如玉的神邸在充满烟火气息的厨房里也是格外的气质翩然。
一手端锅,一手颠勺,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一切准备妥当,他将餐盘端上餐桌再去卧室喊糊糊。
小丫头有起床气,昨晚熬夜,今天叫醒得太早,很不耐烦的将小脚丫子踹到凌祎城的身上:“爸爸,我要睡觉。”
凌祎城俯身将她从床上抱起来:“爸爸给你穿衣服,好不好?”
小糊糊扭动着小身子:“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