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听说你要结婚了?”景一笑着问。
沈墨点点头,手臂伸出去,搂了下身边的人,大方地介绍,“蒋林星,我未婚妻。”
景一伸出手,“你好,我是景一,恭喜啊,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蒋林星优雅地抽回手,小鸟依人地靠在沈墨的怀里。
“那个,沈墨,你今天还请假吗?你两天没上课了。”
“请了半月的假,结婚嘛!”沈墨轻松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请柬,“到时候务必要参加我的婚礼。”
景一捏着请柬在手里,看着已经走远的沈墨,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又想起了陈浩然,因为这个背影跟陈浩然,很像……
可旋即她却使劲地甩了甩头,自嘲地笑了,看着请柬上的名字。
陈浩然被抓了,他是沈墨。
这世间,真真假假的事情太多,谁也分不清楚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为求得一个心安,也许假的会变成真的。
沈墨结婚的那天,景一参加了,并且见到了一个几个月的肉娃娃,超级漂亮。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手机上收到的那条彩信。
忽然她眼睛一瞪,看向正抱着女儿的沈墨,“是你给我发的信息!”
沈墨先是一愣,随即笑了,逗着怀里的女儿,并没有回答她。
景一以为他是忘了,所以就提醒说:“就是,就是你说这是你闺女,还有个照片,你抱着你闺女的信息,对不对?”
“我闺女漂亮吗?”沈墨问。
景一瞪他一眼,视线却盯着那小肉娃,虽然胖乎乎的,也才几个月,但是却不难看出,是个漂亮的娃娃!
也难怪,爸爸和妈妈那么好的基因,娃肯定也漂亮了!
她以前不敢触及孩子这件事,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的就觉得这孩子很亲切。
“我可以抱抱她吗?”景一有些小紧张,她还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
沈墨抬头看她,目光流转,里面有景一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轻声问:“你抱过孩子吗?你可别把我闺女摔地上了。”
景一又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孩子,激动又紧张地抱在怀里,身体僵硬,有些不知所措。
这么小的一团,抱着好软。
“咔嚓——”不知何时,沈墨已经掏出手机,对着她们拍了一张照片。
“沈墨,你干嘛?”
“难得邵太太母性泛滥,拍个照留个纪念,反正你现在也没孩子,不如认我闺女做干女儿吧?”沈墨又连拍了几张后这才不舍地收了手机,手揣在裤兜里含笑着看着景一,这话说得特别的自然顺口,放佛练习了千百遍。
景一正低头逗怀里的孩子,也没多想,因为她是真的喜欢这孩子,就随口应道,“好呀!”
沈墨笑了,眼中闪烁着细碎明亮的光芒,一旁的蒋林星也笑了。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孩子在景一的怀里咯咯地笑着,笑得她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邵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以及她怀里的孩子,一双眼沉静专注,也许这个结果是最好的。
景一,对不起,原谅我的隐瞒。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还能怎么做?除非让这个孩子没有父亲,除非……结束了这个孩子的性命。
只是,太残忍了,不管怎样,这是……尽管她的到来是那么的荒唐和可笑。
……
景一考上了云大的研究生,大学毕业的那天,班里吃散伙饭,吃过饭又去KTV唱歌。
班里有十个人考研,报考的是不同的学校,都过了,其中除了景一还有沈墨。
沈墨举着酒杯来到景一的跟前,“据说研究生我们又是一个班了,有缘啊。”
这半年来,景一已经不怎么讨厌这个人了,这中间的重要原因是因为他的女儿,小球球。
小球球是她给那孩子娶的名字,因为那孩子长得跟个肉球似的,肉呼呼的。
景一翻了个白眼,端着手里的白水给他碰了下,“有缘个屁呀,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都快烦死了,你说你考什么研究生?我之前怎么就没听说你报了名呢?怎么突然就跟我一起分到了同一个导师呢?”
沈墨笑,“让你知道,你岂不会使坏?”
景一瘪瘪嘴,喝了口水,眼睛一转,笑着说:“明天带小球球出来玩吧!”
“那么喜欢我闺女?”沈墨抿着杯子里的红酒,目光含笑地看着她,想起女儿要吃奶粉的时候没吃到,瘪嘴的模样,简直跟她如出一辙,他的心里就越发的温暖。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的出来,将来女儿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定是像她的,不过,他却想,还是像他多一点吧。
“你明天带不带小球球出来玩?”景一问。
“她明天打预防针,怕是去不了,每次打完预防针就会发烧。”沈墨说这话的时候,眉峰微微地蹙起,第一次遇到这事的时候,他吓坏了,生怕孩子出了什么事。
好在医生检查后孩子很健康,并且告诉他,有很多孩子都会在打完预防针后发烧,让他不必惊慌,只要是低烧,没什么大碍。
他这才放心,可是每次打预防针,他还是会提前两天都紧张得睡不着觉。
景一一听顿时皱眉,“打完预防针发烧?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这个也算是正常的一种反应,你别担心。”
“小球球真的没事吗?”景一一脸的担忧。
沈墨看着她,眼底里全是她,过了许久,他压下那句“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陪她去打预防针”的话给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们现在都是结过婚的人了,不管怎样,再不舍也必须放下。
人要学会知足,他有念念了,知足了。
他点点头,“真没事,过两天带她找你玩。”
“好,到时候带她去买漂亮的衣服。”
“没问题,反正你家那位有的是钱,记得给我闺女买最贵最好的。”
景一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有时候觉得这人很成熟,有时候又觉得幼稚的不行。
这一次,景一很规矩的一滴酒都没有沾。
晚上九点,邵深打电话,说他在KTV的外面等她。
景一跟同学告别,拿着包准备离开。
“景一。”沈墨叫住她。
“怎么了?”
“邵深来接你?”
“嗯。”
“正好我喝酒了没办法开车,让邵深捎我一程。”
景一没吭声,但却撇了撇嘴,心里想,估计邵深不会让你上车。
果然不出所料,邵深没让沈墨上车,气得沈墨点了支烟,站在车外指着邵深的鼻子骂。
邵深懒得搭理他,给景一扣好了安全带,就发动车子,一溜烟走了。
汽车的尾气喷洒了沈墨一脸,他更气了,脚下的地都要被他的皮鞋给跺出来一个大坑。
景一回头看了看,抿着嘴笑,“邵深,我跟你说,你今天给我长脸啦!”
“是吗?”邵深挑了下眉梢,这评价难得的很高。
“景一,婚礼到底什么时候举行?”这个问题,如同“景一,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结婚”一样,邵深问了无数遍。
不是说婚礼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吗?他就不明白了,自从她知道领完了结婚证成为了他的妻子后,她就再也不提婚礼的事了。
一开始他问她的时候她说不着急,等等再说,再后来问,她就开始找各种的理由推托。
“景一,你是不是后悔跟我结婚了?”
“啊?啊!……不是,后悔啥?邵深你刚才在说什么?”
“……”
邵深一脸黑线,这是有多心不在焉,才会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算了,还是不跟她商量了,就跟领结婚证一样,先斩后奏,到时候她顶多跟他闹两天别扭。
“景一,我说,你明天有没有什么计划?”
景一想了想,“放假了,打算美美地睡一觉。你有事?”
“那你明天跟我去出差吧,我明天出差。”
“我不去,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在路上折腾了,还不如我在家里睡觉。”
邵深吸了口气,“景一,我这一次出差时间比较久。”
景一怔了下,侧脸看他,“多久啊?”
“一个月。”
“一个月?你去哪儿出差?怎么要这么久?”
“去还是不去?”
“一个月的时间好像确实久了点,好吧……陪你去就好了,就当旅游了。”
邵深这次出差去的地方比较多,每个地方停留两三天,好在每个地方之间距离不是特别的远,所以在路上耽误的时间并不是特别的多。
说起是出差,可是景一却认为,邵深这根本就是度假。
因为他见客户不是在温泉里泡着,就是在游泳池泡着,抑或是在沙滩上的遮阳伞下躺着,总之,一点都不正式,随意得让人觉得是老朋友的见面。
景一哪儿也不想跑,他谈工作的时候,她就在附近呆着,安静地做个小透明。
其实,她并不是个特别喜欢旅游的人,尤其是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放佛是懒癌上身,更多的时候,空闲下来,她喜欢做的事情是睡觉,或者躲在家里发呆,天马行空地想一些事情,有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此时,她头上戴着大大的太阳帽,穿着保守的泳衣,靠在私人游泳池的岸边,闭着眼睛在休息。
她无意去探听那些所谓的商业秘密,可是一个声音还是撞击了她的耳膜。
“蒋先生,听说沈太太给你生了个千金,真是恭喜!”
“谢谢邵先生,也听说邵先生早结婚了,不知道邵太太何时传出喜讯?”
“快了……”邵深扭头,朝身后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那顶淡蓝色的太阳帽上,唇角微微弯起,景一,是会快了吗?
结婚前,想结婚。
结婚后,想要孩子。
要了孩子后呢?是不是还想要第二个,第三个?
以前,他不喜欢小孩子,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很期待有个孩子,很期待自己成为一个父亲。
他想,这大概是在他们第一次失去那个孩子之后吧?
这个时候,景一也扭回头,视线对上,她轻轻地弯起嘴唇,给了他一抹微笑,只是这笑,却并未直达眼底。
孩子,是他们之间不可碰触的禁忌。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却并没有想着去改变。
她总是在想,顺其自然吧,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
可是那一天,她不知道,一直等她研究生毕业,都没有到来。
那时候,邵深已经过了三十五岁。
那时候,她哥刘成已经结了婚,有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
那时候,她和邵深,依旧没有孩子,甚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别人家的孩子也成为了他们不能去谈论的禁忌。
她曾经那么喜欢小球球,后来也不怎么喜欢了,只因为,每次看到那个孩子,她放佛就看到了自己两次怀孕都没有保住的孩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奇怪得让她心慌又不安。
好在,研究生毕业后,随着沈墨妻子,蒋林星的怀孕,他们一家四口搬离云城去了国外,她看不到那个孩子,这种心慌才被渐渐地压下来,然后淡忘。
可是,她却变得越来越沉默了,尽管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是邵深总是会在深夜她睡着后喃喃自语,说:“一一,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快乐起来?就像以前那样的快乐,像个孩子……如果可以,多希望你能回到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虽然初见并不愉快,但至少那时候的你,是那样的简单快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深睡之后,还能够如此清晰地听到他的话语,如同窥探了他心底的秘密,一度让她自责又愧疚。
白天,她遇到了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妈妈,她在着急地寻找自己的孩子,她帮她找到了那个孩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所有的抵触和设置的种种关卡,在看到那个孩子的一瞬间,全线崩溃。
那种感觉很神奇,神奇得她的心底,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陌生的强烈的情感,像是夏日骤来的暴雨,让人措手不及。
她跟那个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分开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邵深,那种感觉比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爱上他的感觉还要强烈和冲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去的他的公司,去了他的办公室,只知道,看到他之后,她说的那些话,那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渴望,却硬生生地被她囚禁在见不得天日的地方,这么多年。
那也是邵深的渴望。
邵深看她像是身后有什么追着一般,急急忙忙地推开门跑进来,他立马站起身,想上前安抚她,手刚碰到她,却被她一下子抱住了他,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颗狂乱地跳动的心,放佛都要从她的胸腔里跳出来一般,他被震住了,嘴巴动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望着她,她仰着脖子跟他对视,由于奔跑,大口地喘着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炙热无比。
这些年来,她鲜少有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因为大多数时候,她沉默得像个将自己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放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可是今天,她却不一样了。
他放佛看到了那个昔日的她,像个孩子的她,没心没肺的她。
许久,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短发,“怎么啦?”
她笑了,咧开嘴,露出洁白又整齐的牙齿,嘴角的弧度打开到最大。
那笑像三月里盛开的桃花,灿烂绚丽;像是头顶的骄阳,温暖似火。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放佛世间最肉麻的情话,温柔*,“邵深,我们要个孩子吧!”
邵深诧异了片刻,而后,那俊朗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激动和欢愉,他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无措地双手松开她,像个孩子,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她刚刚的话,又似乎是难以置信。
景一笑着,轻声重复了刚才的话,字字句句,刻在心口,“邵深,我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稍微的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三个字,像是请求,像是撒娇,如同一股潺潺的溪流,流进了那干涸的心田,蔓延着,滋润着。
她说:“好不好?”
好不好,我们要个孩子?
好不好,原谅我这么多年的固执?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下一秒,邵深颤抖着手捧住她扬起的小脸,来不及点头,迅速地在她的额头亲了几下,随后又将她紧紧地抱住,再低头,又在她的额头亲了几下,再抱紧。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底的激动,欣喜若狂。
景一用力地抱着他,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像敲鼓似的心跳声,是那么的开心,又让人踏实和安心。
门口,罗翰和安娜以及其他的员工不知何时居然围观在那里,有泪腺浅的女员工,居然忍不住哭了。
安娜抚摸着自己微凸的腹部,靠在罗翰的怀里,声音也有些哽咽,“老公,刚才那孩子说要个孩子,是不是?”
“是。”罗翰回答。
景一比邵深以及他的那些朋友小了不少,所以他们总是以长辈的口吻称她,那孩子。
她的确是邵深的孩子,他最疼爱的孩子,纵然是以后他们有了小宝贝,她依旧是他的孩子。
孩子还没到来,也许他们这样的激动有些傻。
可是,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这个决定于他们来讲,是多么的艰难和不易。
就像当你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成功只是早晚的事情,其实成功与否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终于肯抬起脚,跨出了这一步。
因为,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决定。
“好。”邵深的声音哽咽。
到底还是很没出息地哭了。
景一笑着抬起头,一张脸红成了大番茄,羞涩地咬着嘴唇,“那……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好,现在我们回家。”
“邵深,我们生好多好多孩子,好不好?”
“好。”
“邵深,你想要几个孩子?”
“好多好多。”
“傻!就要三个吧!”
“为什么?”
“因为到时候我左边躺一个右边躺一个怀里躺一个,正好够,再多就不没地方躺了。”
“哦,那我呢?我躺哪儿?”
“你躺沙发。”
“景一,做人不能忘本。”
“嗯,那就要四个吧,让你怀里也躺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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