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萧寒找人算的时间,上午十点十五分,许诺下葬。
许言拒绝任何人的帮忙,她自己用铁铲铲泥土,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墓穴埋上。
她一刻没闲地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忙到下午两点,终于将偌大的墓穴填平。
然后工人负责筑墓,她就站在旁边,不哭也不闹。
其实从早晨她起来后,那些在这之前怎么止都止不住的眼泪,突然就像是干涸了一样,一滴都流不出来。
她的表情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凝重而又悲痛。
她很平静,平静得如同下葬的这个人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更不可能是她深爱,无法割舍的男人。
一直到下午四点,许诺的墓终于修好。
墓碑上没有名字,没有照片,甚至连立碑人也没有写,只是空空的一座空碑。
许言站在墓碑前静凝了许久,直到天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她这才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看天。
然后勾唇,笑了,淡淡的,像一朵盛开在寒风中倔强的冬梅。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许诺,一定要等我。
你必须等我!
生,你不能给我想要的。
死,你不能再欠我了,你要等我。
……
下午四点半,许言随着萧寒等人,离开墓地。
萧寒路上接了个紧急的电话,只好将许言托付给黄婷和兮然照顾,然后他匆忙离开。
黄婷和兮然陪着许言到市区吃了晚饭,然后三人一起回家。
黄婷和兮然是打算今晚陪着许言的,可她却到家后收拾了一些东西,换了身衣服,跟她们说她要回家陪爸妈,虽然爸妈不知道许诺的事情,但是父母跟儿子时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定会些感觉的,所以她必须回家。
黄婷和兮然送她到她父母家,看着她进了屋子,两人这才离开。
许言用钥匙打开家门,看到客厅里亮着灯,但是父母都没有在客厅里。
她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几秒钟后,许母从卧室里走出来,但是却不是他们老两口的那间小卧室,而是许言和许诺的卧室。
“阿言回来了。”许母的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
许言心头一颤,难道是母亲知道什么了吗?
她没敢问,暗暗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表现的跟平日没什么异样,笑着点头,“嗯,回来了,妈我今晚在家住。”
“好,吃饭了没有?晚上我跟你爸做了卤面,还剩很多,我给你热点。”
许言点头,笑着上前挽起母亲的手臂,点头说:“好,好久都没吃过妈做的卤面了,虽然是吃过饭了,可又饿了。”
许母将她上下扫了一遍,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心疼地说:“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春节在家的那段时间吃胖了一些,这一开学就直线的下降,再这样下去,你非被风给吹走不可。”
许言歪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才不会呢,我们这里一般不会刮台风。”
许母嗔了她一眼,“以后你还是住家里吧,你不在家,我跟你爸也没个说话的人。”
如果可以,许言真的很想一辈子都住在家里。
但这个前提是,许诺也在家。
可是如今许诺,许诺再也回不来了。
按理说,她应该以后都住在家里陪父母,毕竟从今以后他们就只剩下她这个女儿了,可她却要跟他们在心里说对不起,她要做个不孝顺的女儿。
“妈,我在公寓里,离学校近,我一般又都是上午的课,如果住家里,我每天起码要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妈,你知道我这人太懒了,一有点时间都想多睡一会儿,不过我跟您和爸保证,我以后周末没什么要紧事,我都回来陪您和爸,好不好?”
“工作,工作,都是工作。”许母有些生气,将胳膊从许言的手臂里抽出来,唠叨着朝厨房走,“你哥也是工作,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两趟家,这都多少年了,他多少个春节没有在家过了,人家都说养儿防老,我这养了一儿一女,简直就养了个冤家!一天到晚的让我c不完的心,我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们上学,这样,现在你们也早都结了婚有了孩子,守在我身边,我也能够没事的时候哄个孙子,可是现在……”
许母说着,忍不住就低声抽噎起来。
她从昨晚上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夜里一直都没睡好,还在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早上,她不到五点就起来了,念了一上午的佛,可依然很不安,总觉得是要发生什么事。
早饭她也没做,因为根本就静不下心。
孩子的爸也是,平日里他一早吃过饭就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找人下棋,可是今天,他早上他一早醒来就跟她说,昨晚上梦到儿子了,说儿子浑身是血的。
她没敢跟他说,她也做了同样的梦。
这么多年,儿子一直在外面跑,虽然也不经常回来,不经常给家里的打电话,但是一般情况他也不会超过两三个月不给家里来一个信儿。
可是这次,这都已经大半年了,他从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总觉得是出事了,可是又不敢去往那方面想。
孩子的爸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早上跟她说梦到儿子后,一直就难受,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中午饭都没吃。
她想着他喜欢吃卤面,下去就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肉,蒜台,给他蒸卤面,可是他就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又去躺了。
想给闺女打电话问问,又害怕,所以刚才她去了孩子们的房间,看着房间里的东西,以前觉得那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很烦,总是责骂他们不知道收拾,可是今天看着,只觉得,怎么就这么一点东西呢?她没一会儿就给看完了。
许言站在厨房外没有走进去,听着厨房里母亲压抑地抽泣声,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将已经在眼眶里做高速旋转的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逼得她的身体都是颤抖的。
她知道,母亲和父亲应该还不知道许诺的事情,可是许诺是他们的儿子,亲生儿子,他们是能够感觉的出来的。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表现得不正常,许诺的事情,无论如何是都不能够让他们知道的,因为……因为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个家,真的连个人都不会剩了。
许诺啊许诺,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
你走了可好了,你让爸妈和我怎么活?
可是她知道,自己更自私。
许诺让她照顾好爸妈,可她做不到。
在这世上,她知道,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养育她二十八年的父母,她应该在许诺离开后,代替许诺,也将自己的那一份加上,好好地照顾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
可是,她真的,真的一点点都撑不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猝死,可她不想离许诺太远,因为她怕她会找不到许诺,跟不上他。
她是个路痴,总是记不住路,总是爱迷路,所以她得离许诺近一点,更近一点,这样她即便是看不到他,她叫他,他能够听得到。
所以,今晚她来看父母,陪他们吃最后一顿饭。
然后,她就去找许诺了,就算是见了面许诺打她骂她都行,反正她就是不能离开他。
她就像是一条鱼,许诺是水,鱼岂能离开水而一直存活?
他们是灵魂长在一起的,不能同生,那就共赴黄泉。
站在厨房外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许言走进厨房。
“妈,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怎么哭了?”她从后面抱住母亲的腰,像小时候那样,贴在母亲温暖结实的后背,“妈,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对啦,爸呢?怎么没见他?”
许母不想让女儿担心,也害怕从女儿的口中听到关于儿子的不好消息,于是连忙擦了擦眼泪说:“没事啊,你爸有些不舒服,在睡着,你别去打扰他了。”
许言心头一紧,“爸怎么了?”
“老毛病了,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我把卤面给你热热,你吃点,今晚在家住吧,这么晚了。”
许言抿了抿嘴唇,没有接母亲的话,而是松开手说:“我去看看爸,不打扰他。”
“在睡着呢。”
“我就看一眼。”
许母拦不住,望着许言的背影,叹了口气。
许言来到父母的卧室门外,卧室的门在关着,她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推开一个缝隙,趴在门缝上朝里看了看,然后慢慢地这才将房门打开。
许父在床上躺着,大概是睡着了,侧身背对着门口这边。
许言怕吵醒他,就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绕到他的面前。
谁料却看到了父亲居然在流眼泪,闭着眼默默地流眼泪。
从小到大,许言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父亲哭过,从来都没有见过。
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平日里也总是乐呵呵的。
常言道,慈母严父,但是在这个家里,却正好反过来,严母慈父。
许父已经六十八岁了,在三十八岁那年,也算是老来得子吧,得来一子,取名许诺。
其实在许诺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在不到一岁的时候,夭折。
之后整整八年,许母都没有从失去儿子的阴影里走出来,直到后来有了许诺。
其实许诺还是意外得来的。
在大儿子夭折之后,许母一度患上抑郁症,但是在那个年代,家里也不富裕,所以也根本就没有钱去看病吃药。
其实许母能够病好,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许父的开导。
没钱看病,更看不起心理医生,许父就自己买医书,买心理学方面的书,每天工作闲暇的时候就看书。
整整八年,许母终于恢复了正常,而许父,也成了半个医生和心理专家。
小区里有人有个什么病,有什么想不开的,都会找他。
许父为人又宽厚和善,所以在整个小区,人缘极好。
许诺的到来并不在许父和许母的计划内,那时候许母刚好,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了,没有孩子真的是一件很让人焦心的事情,可是由于她的身体才刚好,许父的意思是让她再调理一年半载后两人在计划要个孩子,许母也同意了。
其实,八年的时间,失去儿子带给他们夫妻俩的痛已经淡了,折磨他们的却是许母的病。
病终于好了,那天晚上,夫妻俩心情好,就从外面买了几个凉菜,自己在家又炒了几个热菜,热了一壶酒,优哉游哉地吃喝了起来。
这不知不觉,两人就把一壶酒,虽然只是黄酒,但是有两三斤的样子,他们居然给喝光了。
两人均是喝醉了,然后就将原本计划好的一年半载后调理好身体再要孩子的事给忘了,那晚就怀上了许诺。
许诺是早产儿,七个多月的时候就出生了。
两口子很担心孩子的发育问题,所以虽然那时候家里很穷,可还是让孩子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
许诺满月后,医院给他做了全身的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夫妻俩这才放心。
许诺三岁的时候,许母又怀孕了,检查是个女儿,夫妻俩都很高兴。
一儿一女,他们知足了。
可是好景不长,许母怀孕六个多月的时候,却没有任何预兆的,居然胎停,孩子死在腹中。
许母的抑郁症本就好了不过三年多,失去女儿对她打击很大,再加上流产伤害了子宫,她以后也无法再怀孕,她终日以泪洗面。
许父害怕她再度抑郁,经一个朋友的提醒,他去孤儿院打算收养一个孩子。
一开始他想着的是收养一个两三岁的,这样照顾起来也方便了。
可是那天他在院长的办公室里,却见到了许言。
大概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缘分。
许言是在前一天的晚上被人丢弃在孤儿院的门口,从被抱进孤儿院开始就一直哭,谁都哄不住,老院长就把孩子抱到她办公室在哄,可也是哄不住。
可是奇了怪了,在看到许父的时候,原本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突然就止住了哭声,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许父,甚至还笑了。
院长对许父说,这孩子跟你有缘分。
正好如果按照自己女儿还活着的话,预产期跟这个孩子的出生日期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就这样,许父收养了当时还叫严栩的许言,用自己老早就给女儿取好的名字,给严栩改了名,改名许言。
一儿一女二三十年终于拉扯大了,两口子也老了。
许父今年六十八,许母小他三岁,也六十五岁了。
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一双儿女都长大了,却让他们依旧是操不完的心。
许父还没有察觉到许言已经进来房间,依旧还在默默地流着眼泪。
看着父亲这个样子,许言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无处遁形。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就流了出来。
许诺走了,父母都一把年纪了,倘若她也走了的话,谁来照顾他们?
在预感许诺出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坚定着,生死都相随的念头,在这一刻,令许言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怨恨许诺自私,留下她,留下父母不管。
可是她却忘了,许诺其实不是不想管,而是他也身不由己。
他也想活着,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许她诺言,要娶她为妻。
其实许诺不自私,她才是那个真真正正自私的人。
许言没有打扰父亲,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悄悄地又离开了父母的卧室。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门关上,她这才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可又不敢哭出声,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把手背都咬破了,可她却没有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疼痛。
这个家,如今就剩下三个人了,此时,三人在三个地方,均是在流泪,为同一个人。
……
晚上十点,许言从父母家里离开,母亲一直送她到楼下。
可是到了楼下,许母却拉着许言的手迟迟地没松开,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阿言,你嫌住家里上班远,那咱买辆车,你上班开着车去,这样能够节省不少的时间,行不行?”
“妈——”
许言刚要开口说话,许母却打断她,“你听妈把话说完,钱你不用担心,年前你哥给我和你爸打过来了五万块钱,我们不买太贵的车,就买个一般的先用着,应该也够了吧?”
年前许诺打回来五万?什么时候?
应该不是许诺吧,那时候许诺东躲西臧的,怎么可能给家里打钱,更何况,他哪来那么多钱。
应该是许诺的哪个朋友打来的。
许言笑着抱着母亲的脖子,微笑着说,“妈,不用买车,我以后早起就是了,坐地铁挺方便的,我这周还先住公寓里,我这几天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回家,以后就住家里。”
许母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热,眼泪就出来了。
连忙低头去抹眼泪,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
许言看着母亲哭,自己的眼睛也酸胀起来,但却忍住了,抱着母亲,趴在她的肩上,声音带着哭意,“妈,您今晚这是怎么了?”
“妈高兴啊,以后可不会只有你爸跟我在家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可不许再像上次那样。”
许言点头,小女孩般地扯了扯母亲的手撒娇道:“妈,上次的事您怎么就一直挂嘴边啊,我都已经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许母瞪着她,“你还知道错啊,你知不知道你爸和我都担心死了。”
“知道知道,我不是已经诚心忏悔了嘛,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许言举着手发誓。
许母笑了,捏了捏她的脸,“等你回家里来住了,妈一定要把你养胖,太瘦了,这女人啊不能太瘦,不然没法生孩子。”
许言笑,手下意识的就抚着自己的肚子,这里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孩子了,许诺不在了,她跟谁生孩子?
不提起生孩子这事,她这几天都忘了件事。
到今天,例假两个多月都没来了,她之前想着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可因为许诺的事情,这又给一耽误,又是好几天。
明天,明天下午没课,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跟母亲分开后,许言就去小区门口,这个时间,只能乘坐夜班车,地铁也停了。
夜班车要到十点半之后才会从始发站发过来,到这边大概十一点的样子。
其实可以打车,可是最近看的晚上乘车出事的太多,许言胆子小,所以不敢坐出租车。
反正夜班车也正好能到她公寓的门口,就是绕得有点远,不过为了安全,无所谓了,回家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外面还好些。
这个时候公交站还有不少人,男男女女的。
还要等大概半个小时车才能过来,所以也不着急。
等位的长凳上还有空位,许言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以前总是害怕失去许诺,甚至就在今天之前,她还在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许诺了,她该靠什么活下去。
可是今晚回父母这里,她才知道,在这世界上,能够支撑着她活下去不仅仅只有许诺。
许诺是爸妈的儿子,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够跟许诺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生了许诺,没有他们就没有许诺。
所以,她要让许诺一个人在那个地方了,她要给这世界上体内流着跟许诺有着一样血液的人送走后,才能够安安心心的离开这里去陪许诺。
许诺,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爸妈,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我会做一个听话的人,做你听话的妻子。
我们结婚了不是吗,许诺,我是你的妻子。
虽然我们没有领结婚证,可是你跟我求婚了,我们也办了一场婚礼,纵然是你我天各一方,可那又有什么障碍呢?我们是彼此的伴侣,一辈子。
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许言面带微笑地看着许诺的照片,这是去南省那次她拍的,拍了很多,都洗出来了,洗出来的在家里放着,还有一份备份在了电脑里,这一份在手机上。
她细细地看着照片,放佛许诺就在眼前。
虽然许诺不在了,但她知道,许诺一直都在她身边,他会一直陪着她。
就比如现在。
许言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边,许诺在外面的时候总是走在她的左手边,但是吃饭的时候却又总是喜欢坐在她的右手边。
以前她不解为什么,问过他好几次,他后来才回答。
他说,走路在你左手边,是因为我要保护你呀,傻瓜。
那吃饭呢?她又问。
他说,吃饭在你右手边,这样你夹菜的时候就方便给我夹啦。
瞧瞧,他是不是有时候很坏?
许言盯着左手边的位置,咧嘴笑了。
……
晚上十一点,夜班车到站。
许言收起手机,上了公交车。
一路上还有很多人上上下下,大城市的夜生活一向丰富。
车子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在路上的时候许言给母亲打了电话,说自己马上就到家了,公车今天来的慢,让她跟父亲早点休息。
其实那时候车子行驶还不到一半的路程。
等凌晨一点,许言终于到站,此时公车里还有不少的人,但是街道上的人,就几乎没有了。
这个时候的云城虽然已经转暖,但是夜里还是很凉的。
许言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手提包在公车上的时候她已经将斜跨带掏了出来,将包跨在了自己的身上。
下车紧了大衣后,她就快速的朝下去门口走去。
公交站距离小区门口还有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路灯倒是很亮,可是路上没人,到底是让人挺害怕的,尤其是她这种又很胆小的人。
没走几步,她听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
下公车的时候她特意的看了看,附近没有人的。
所以当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会是遇到坏人了吧?
她头都没回地开始奔跑,边跑边从大衣兜里将门禁卡掏出来。
到了小区门口她刷了卡,快速开门进去,然后立马又将门拉上,这才转身。
果真身后有一个人,是个男人,但是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脸。
从男人的走路姿势来看,不像是在跑,但是她很清楚,刚才她跑的时候这人也在跑,不然怎可能她刚一进门,这人就在大门口距离她不到三米的地方。
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过好在小区的保安措施还算好,而且此时大概是她关门声有些大,吵醒了保安室内值班的保安,窗户从里面拉开,年轻的小保安探出头。
平日里,许言每次进出大门都会跟保安打招呼,所以门口的这几个保安都认识她。
见到是她,小保安笑着打招呼,“许老师啊,今天这么晚啊。”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吵醒你了吧,真不好意思。”
“没事,我就打了个盹,你赶紧回去,以后别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许言感激地笑笑,睨了眼经过大门口的外面已经离开的男人。
回到小区许言也没有松懈,一路小跑着朝自己的公寓跑去。
可是她住的楼栋在小区的里面,平日里她也没觉得有多远,可是今天大概是自己害怕的缘故,她觉得怎么走这么久了还没到家呢?
尤其是路上静悄悄的,小区里的路灯又不是特别的亮,真的挺让人胆战心惊的。
可最糟糕的是,跑着跑着,居然脚下一歪,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了许言的全身。
她顿时就一身的冷汗,别说跑了,她这走路都成问题了。
不得不停下来稍作休息,正好旁边有可以休息的长凳,许言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坐下。
打算脱掉鞋子揉一揉脚踝,刚把鞋子脱了,她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头都还没有扭回去,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知觉。
……
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的萧寒,昨晚上又忙工作一直到凌晨才睡下。
可是清晨五点半,他放在桌角调成振动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嗡嗡嗡的将他吵醒。
缓缓睁开眼睛,大概是有些癔症,萧寒躺在床上静了几秒钟,这才坐起身,将桌上的手机拿起来。
电话是许言打来的。
他下意识的就去看了眼时间,此时才清晨五点半,这么早许言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手指利索地划开接听键,“许言。”
“你好,是萧先生吗?”
说话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像是上了年纪的。
而且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在哪儿听过?
萧寒微蹙眉,许言的手机怎么会在一个男人的手里?
他刚要问,却听电话里那人又说了一句:“是这样的萧先生,我是后山墓地守墓的,我姓王,我们昨天见过的。”
萧寒猛然掀开身上的丝被,从床上站到地上,许言在墓地?是出什么事了吗?
难怪他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他飞速地朝衣帽间走去,边走边问:“嗯,我记得你,你怎么会有我朋友的手机?”
“是这样的萧先生,您快点过来一趟吧,那个许小姐,刚才我的狗在墓地里发现她,她在你那个朋友的墓前自杀了,割的手腕,流了好多血,我也不知道人现在是死是活,我不敢碰她,我打了救护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我也不知道要找谁帮忙送她去医院,所以我就从许小姐的包里找她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我——”
这人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寒迅速的打断,他飞速的在大脑里将以前学过的那些急救常识搜索出来,说:“你听我说大爷,你现在按住她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不要松手,我马上就让人过去,你别挂电话,把手机开免提就放边上,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
这边萧寒也顾不上换衣服了,他拿起自己的另一个手机,先给保镖打了电话,让他派离墓地最近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后山墓地,之后他又打了医院的电话,有人割腕,流血过多,让他们火速赶往后山墓地,并且要了跟车司机的号码。
安排完之后,萧寒就穿着睡衣和拖鞋,飞速的下楼出门。
从萧家老宅到后山墓地,平日里也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是这一次,萧寒用了不到半小时就一路飙车到了墓地。
保镖已经在五分钟前到达墓地,用木棍和绳子将许言的左手臂的上臂绑住,止血,此时正带她离开墓地准备送往医院。
萧寒说:“上我的车!”
他的车子性能好,跑的快。
在路上,萧寒给来的救护车司机联系,两人约了路线,碰面。
大概是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四环线的高架口碰到,许言被转移到救护车上。
萧寒也跟着救护车一同去了医院。
……
抢救室门外,萧寒坐立不安。
他一想到许言那张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他就害怕。
如果许言真的出事了,他如何对得起许诺的嘱托,他又该如何跟许家的两位老人交代。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紧张。
由于着急,他的拖鞋什么时候都跑丢了也不知道,赤着脚,穿着睡衣,整个人看起来跟平日里那个尊贵的男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令人难以置信这会是萧寒。
保镖这时候拿来了他的鞋子和衣服过来,却又不敢贸然上前。
走廊里的氛围,一如此时急救室内,紧张又令人窒息。
直到急救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拉开,这紧张被打破,却又被推向了愈发激烈的境地。
医生急匆匆地走出来,“萧先生,许小姐怀孕了,刚检查出来,胎儿已经近三个月——”
“别碰我!”
医生正说着,急救室内传出许言的尖叫声。
“你们要干什么?别碰我!来人,救命!”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你们要干什么?我要报警!”
医生和萧寒均是一愣,萧寒快速冲进急救室,“许言,是我!你别害怕!”
许言太激动,以至于压根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然还在奋力地挣扎着。
可是无奈一只手臂被固定在手术台上,一只手臂被护士紧紧地按着。
“你们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萧寒快速的走到床边,急切地叫住她,“许言!许言,你别害怕,是我许言!”
许言一个激灵,这才猛地回过神,“萧先生!”
看到萧寒,她却变得更加的激动,挣扎着要坐起来,无奈被护士紧紧地按着,“许小姐,你别乱动,你这样很危险!”
许言压根就没理她,看着萧寒急切地说:“萧先生,有人跟踪我!你救救我!”
萧寒心头一凛,盯着她。
“我从我爸妈那里回家,有人跟踪我,然后把我弄晕了……”说到这里,许言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扭头看了看周围的人,“这是医院,我怎么在医院?是不是有人杀我?手腕,我的手腕怎么好疼!”
萧寒顿觉脊背腾起一阵寒意,看来她自杀另有蹊跷。
他连忙上前按住许言的手臂,“许言,你别乱动,先听我说,你的确受伤了,不过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