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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澜看得出欢颜有心事,吩咐侍女将儿子给带走,房间里只余下他和欢颜两个人,才开口问欢颜,“怎么了?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那方家小姐……如今在翎儿的酒肆里做伙计。”

猛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就连谢安澜也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什么意思?”

“那方家小姐一直没有死心。之前翎儿的酒肆里因为缺人手,又招了两个伙计,其中就有方家小姐。”

欢颜轻叹了一口气,才接着道:“那方家小姐是女扮男装去的翎儿那里,招收新伙计的事情,是由掌柜管着的,翎儿并未过问。当时掌柜的根本就没有认出方家小姐来,只是看她挺老实的,还说工钱可以低一点也没关系。”

当时那掌柜的还以为眼前这小伙子是因为家里穷,生怕自己不要他,所以才会说工钱低一点也没关系。不然他这么一个小伙子,也不至于会长得这么瘦弱吧,肯定是家里穷,平常都没有吃过饱饭。

不过这收伙计呢,也不是光靠着可怜就行了。工钱毕竟是东家给的,还得要会干活儿才行。当时就派了些活儿给他干,结果看他手脚还怪勤快的,于是就将他给留下了。完全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是谁。

不过也难怪那掌柜的没有认出来,为了能顺利留在翎儿的酒肆里,当天方家小姐可是在自己的脸上花费了好一番功夫,用黑灰掺了平常用的脂粉把自己的脸抹得比寻常黑了不少,眉毛也画得重了许多,特意穿了一身粗布衣服,看起来的确是跟之前的她大不相同。

总之,掌柜的就让她留下了。顾珏翎本来也是将招收伙计的事情交给了店里的掌柜,第二天见店里多了两个伙计,也没在意。而一直到方家小姐在店里待了四五天之后,他才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新来的两个伙计里,怎么有一个总是毛毛躁躁的,不是撞了客人,就是打翻了酒杯。而且还整天低着头,谁都不敢看的样子。

掌柜的脸上也是过不去,毕竟人是他招进来的。可当时自己见她抹桌子、扫地挺利落的,看起来像是经常做活儿的人,怎么等到真正做起来的时候,手脚却这般笨拙?

在又一声脆响在大堂传来之后,那掌柜的满脸通红地走到顾珏翎的身边,很是愧疚地道:“是我没能把好关,我当时看他也挺勤快的,没想到……我马上就去跟他说,让他再去别处高就。”

顾珏翎淡淡应了一声,抬眼看向那个闯了祸之后,低着头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又匆匆走开的身影,随即很是纳闷地问掌柜,“他为什么一直低着头?很怕见人吗?”

“大概……是吧。”那掌柜的也不明白。

当天酒肆打烊之后,掌柜的便找了女扮男装的方家小姐过去,委婉地说了自己的意思。当时她什么都没说,掌柜的还以为她是懂了,给她结了这两天的工钱,便让她走了。看她沉默离开的样子,掌柜的本来还有些心疼。

但是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她还是照旧来到了店里,跟其他人伙计一样,擦桌子、抹板凳,只等着开门迎客。

那掌柜的见了颇为纳闷,又想着,可能昨天自己说的话太委婉了,她没听懂,所以又将她给叫了过去,这下子没有丝毫的含蓄,明明白白地都跟她说清楚了,可她仍是不肯走。

眼看着开店的时辰到了,客人们也都该陆续上门了,掌柜的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在店里起什么争执,只想着等这一天的生意结束了,自己再找她好好谈谈。

而顾珏翎来了之后,发现那伙计还在,不由朝着掌柜的看了一眼。掌柜的赶紧上前跟他解释了。

顾珏翎便是道:“还是我亲自来跟他谈吧。你叫他过来后院里,我在那里等着他。”这人是不能留的,照他这么个干法,估计用不了多久,自己这店里的酒杯、碟子,都要被他给碎干净了。

结果顾珏翎在后院的厢房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过来,终于等得不耐烦,起身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结果刚一出房门,就见那人正在院中站着,见着他出来了,又是连忙低下头去。

顾珏翎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走上前去。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说话,那人就立刻道:“你别干赶我走。我知道我活儿干得不好,我会好好学的。工钱我可以一分不要的。”

工钱一分不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顾珏翎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为什么?”顾珏翎盯着面前之人问道。但因为她一直低着头,顾珏翎也只能看到她的头顶而已。

顾珏翎问了之后,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你来我这店里究竟有什么目的?”顾珏翎的语气严厉了些。

“我没什么目的,我就是……”

这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将顾珏翎给惊了一下,至于吗?这么一个大小伙子,自己不过问了他一句有什么目的,竟然就……哭了?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来。”

可眼前这人非但没有抬头,反而还用力地摇了摇头。顾珏翎心中的怀疑更重,一直不愿让别人看他的脸,肯定是有什么缘由的。

“怎么?难道你的脸不能让别人看?难道……你是逃犯不成?”当时顾珏翎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原因了,不愿意让别人看他的脸,要么是长得极丑,要么就是逃犯,外面有通缉他的画像。

可是眼前此人还是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好像还哭了。

但是顾珏翎并未心软,若此人果真是逃犯,那自己肯定不能纵容包庇他,定然是要将他送去官府的。

“还不肯说实话?若是你再不说,我就只能把你送去官府了。”其实顾珏翎这话里有吓唬的成分在。

但眼前此人还真相信了,一听这个话,连忙抬起头来看着顾珏翎,“你别把我送去官府,若是被我爹知道了,肯定要将我关在家里的。”

顾珏翎终于看到此人的样子,却是不由得一愣。

因为哭过了,眼泪将那方小姐脸上故意涂抹的掺了黑灰的脂粉给化开,一张脸一块儿白一块儿黑的,很是斑驳。

顾珏翎这时才明白过来,此人明显是刻意伪装过了。但是这张脸看着怎么有那么一些眼熟?

顾珏翎便是下意识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方小姐只是咬着唇不吭声。

顾珏翎索性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递给她,“先把脸擦干净。”

方小姐接过之后,却只是将那帕子捏在手里不动。

顾珏翎只好又威胁她,“你不擦是吧?我立刻就让人送你去官府。”

“我擦,我擦还不行吗?”被顾珏翎这么一番威胁,那方小姐的泪落得更凶了,只好用他给的帕子,将一张脸给擦了擦。

待她慢慢擦去伪装,露出本来的样子,顾珏翎也终于认出她是谁了。

上元节那天女扮男装,在他店里喝醉了酒,最后给大理寺卿方大人带走的,不正是眼前这人吗?

顾珏翎先是惊讶,继而生出了恼意,“方小姐是吧?你是当我这里好玩儿是不是?”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方悠然眼泪落得更凶,“我只是想天天看着你,你别骂我。我知道我干活儿干得不好,可我会努力去学的。”

“方小姐,你……”顾珏翎都无语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啊?

“这根本就不是干活儿干得好不好的问题。你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之前我在你们方府不都已经说清楚了吗?难道方大人和方夫人并未将我的话告诉你?”

“那你说,我究竟有哪里不好,你看不上我哪里?”

她何止知道了,当日顾珏翎和顾家人上门的时候,她就在正厅隔壁听着,他们的一字一句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到底,她还是不知道顾珏翎究竟为什么拒绝娶她。他不就是不想被记在顾夫人的名下做嫡子吗?这一条父亲也做了让步,那他对这桩婚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方小姐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那便只剩下一个了……

“你是喜欢百花楼的那位蝶儿姑娘是不是?”提起这位蝶儿姑娘,方小姐便面露愤然、嫉妒之色。

“你说谁?”顾珏翎一时想不起这蝶儿姑娘究竟是哪位。

“就是上元节那天,跟你一起说说笑笑的那位。你喜欢她是不是?”

经过她这么一说,顾珏翎这才想起,那蝶儿姑娘究竟是谁。

顾珏翎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眉头越发皱得紧了,“这不关方小姐的事儿。只是我与方小姐之间的事情,之前就已经说清楚了。我觉得……你我之前还是不要再过多纠缠为好。”

“可我就是要缠着你。只要你一天不娶妻,我就一天不会放弃。”

方小姐到底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这时刻那股刁蛮劲儿上来,就有些不讲理了。

而顾珏翎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暗自想着,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没错,这个方小姐被方家人给宠坏了,以为所有人都跟她家里人一样,什么事都宠着她,让着她吗?

“随你怎么样,反正你是不能在我店里呆着。”

被顾珏翎这么一说,那方小姐的气势便弱了下去,“就不能让我继续呆着吗?我保证,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对你做。就像之前那几天一样,我只干活儿,远远地看你一样就行,我肯定不会打扰你的。好吗?”

“不行。”顾珏翎毫不犹豫地拒绝。

且不说自己跟这位方小姐之前还有那样的纠葛,就算他们二人之前什么纠葛都没有。他的店里来了一个女扮男装的伙计,这事儿也是万万不妥的,尤其这个伙计还是大理寺卿的女儿,更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方小姐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更是把顾珏翎给吓了一跳,这前面大堂里还有那么多客人,听到后院里有一个女子在哭,还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样离谱的流言呢。

“别哭了。”

方小姐正是哭到伤心处,自不会理会顾珏翎的话。

顾珏翎无奈之下,只好道:“你若是再哭,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你。”

那方小姐闻言立刻停下了哭泣,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湛湛发光地看着面前的顾珏翎,“这么说,我不哭了,你就答应娶我了?”

顾珏翎被气得不轻,当即愤愤道:“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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