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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这话倒是不错,为了今日的诗会,众位小姐们可是费尽了心思,从衣裳到首饰,无一不是仔细斟酌了许久的,甚至还会派人私下里去跟别的府上的丫头打听,看她们家的小姐届时会穿什么样的衣裳,一来是为了避免到时候撞了样式或者花色,二来也是想要在衣饰上先占个鳌头。

欢颜和定安王妃进到宫中的时候,那些夫人们带着自家的小姐也大都已经到了。

那些小姐们一个个都是不由往欢颜的身上看去,那些目光之中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不屑也有之。

她们这些小姐全都是出身高贵,其中自然不乏有人看不上欢颜的出身。她们的父亲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而顾立明靠着岳丈的人情,不过也才是个六品的小吏,要是换了是欢颜还未嫁人的时候,莫说是陪在太后身边说话了,她连进这皇宫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嫉妒之人,心里也不免酸酸地想,说到底也不过是这世子妃运气好罢了,一个小吏家的女儿,也能嫁进定安王府那样的门第。要换了以前,她们这样的身份,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如今却要跟她低头行礼,这也不知是什么世道!

欢颜却全然没有在意这些,在她们各种各样目光的注视下,欢颜随着定安王妃一起走上前去跟太后请安。

太后当即就让人赐了座。

诗会安排在御花园旁边的玄宁殿,宫人们都已经事先布置好了。

太后吩咐身边的嬷嬷先将小姐们先给带过去,自己再跟这些夫人们说会儿话。

其实她是不想让这些小姐们一直拘着,让她们先过去那里熟悉一下,跟身边的姐妹们说笑两句,别把气氛搞得太严肃生硬,又不是真的要考科举。

太后的这个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大家都知道这场诗会背后的目的,所以难免比以往更严肃紧张了些,那些小姐们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的,一刻都不敢放松,太后看着也是累。

嬷嬷应声,带着各位小姐便是往玄宁殿的方向去了。

“请各位小姐随奴婢来。”因方才林灼华和林灼妍是跟着自己的祖母坐在太后的跟前的,所以自然也是先起身跟了嬷嬷往外走,而林灼华对面坐的是霍家的三小姐,她自然是跟林灼华并肩一起走了,而林灼妍则跟在自己姐姐的身后。

只是刚走出太后的寝宫没多远,那罗家小姐不知怎么地,竟是将霍家三小姐给挤到了后面。而在前面引路的嬷嬷一时并未察觉。

林灼华余光瞥到身旁的人换了,不由在心中暗暗道:这罗家小姐也太争强好胜了。她虽然好奇霍家三小姐是个什么态度,却也不好转头去看,这样的话未免太过失礼了。

只是她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妹妹也落到了后头去,实在是因为她心不在焉地左右看来看去,脚步就不由得慢了,其他人等她不得,也就越过了她去。

没多时那嬷嬷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霍家小姐被挤到了罗家小姐的后头,倒也没有说什么,面上的神情也看不出丝毫,到底是在宫里伺候的人,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争谁走在前面没什么意义,要待会儿在诗会上表现得好了才算数。

那嬷嬷只在心中暗自摇头,这罗家小姐表现得这样积极,却不知太后一早就将她排除在皇后的人选之外了。他们罗家的手伸得也是够长的,竟然找到了宫里的太妃为他们女儿制造机会,机会是有了,可这罗小姐表现得又实在是平平,太后自然不会去考虑她。

正这么想着,前面就要过一处拱门,那嬷嬷不由转身提醒身后的那些小姐们:“各位小姐,小心脚下。”

说话的同时,走在前面的林灼华和罗家的小姐抬脚就要跨过拱门了,却见左边墙边有一人影闪过,很快就穿过墙上开的另一道拱门离去了。

那人离开得飞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是不见了人影,林灼华心中不由得一惊,心中暗想,也不知道其他人看到没有。

林灼华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的罗家小姐,只见她一边走着,一边盯着那处拱门发愣,便是明白,她一定跟自己一样也看见了。

待嬷嬷将她们一行人领到玄宁殿的时候,林灼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妹妹早已落到了后面,心中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待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众人脸上的神情,除了罗家小姐之外,都不见任何异常。

而那罗家小姐坐在那里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将茶杯放回手边的小几上的时候,心神恍惚之下,几乎摔在了地上,好在及时稳住了。

旁人看了,都只以为这罗家小姐只是因为诗会马上要开始了,有些紧张罢了。而林灼华却知道也许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她是因为旁的事情而心神不宁。

可……林灼华的心里也有些不解……就算是看到了,就算知道了那是皇上,也不至于会这般心神不宁的吧?

是,林灼华看到那个身影的同时,就很笃定那就是当今皇上本人。今日太后要在皇宫里办诗会的事情,事先早就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今日后宫之中会来许多闺阁小姐,那些王孙公子就算要进宫请安,也会特意避开今日。而那些外臣就更不可能进到后宫里来了,再加上那人身形跟皇上很是相似,穿的衣裳也上好的蜀锦做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宫里伺候的下人。所以无论怎么想,他都是皇上本人,不可能会是别人了。除非是有什么人胆大包天,闯进了皇宫里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时那个人影只是匆匆闪过,不过看样子,罗家小姐应该是看到了,她之前还是好好的,眼下却这般心神不宁,除了这个解释,也没别的了。

林灼华虽然心有疑惑,但也并未放在心上,只一心注意自家妹妹去了。今日妍儿打扮得这般精致,她心中甚为担忧,唯恐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所以要时刻盯着才能安心。

那嬷嬷请在座的各位小姐稍等,便是转身离去,去回禀太后去了。估计用不了多会儿诗会就要开始了,昨天晚上林灼华也是辗转反侧了良久,在上马车的时候,她就已经下了决定,听祖父的话,做几首无甚出彩的诗也就罢了,可以故意用错韵脚什么的,这种事情也简单得很。

正在林灼华思忖之间,她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了罗家小姐的身上,却见她脸上的神情比方才还更要紧绷些,帕子在手里捏得极用力,都皱成了一团,指骨都用力到泛白。

其他人不知道刚刚那一节,还以为她这是太紧张,心中暗暗嘲讽:好歹是大宅里出来的小姐,一场诗会竟是紧张成这样,帕子都被她捏得不成样子了,真是没出息。

但大家也都是熟人,场面的客气还是要顾一顾,谁也没有去点破她,只当做是没有看到罢了。

只有林灼华觉得不对劲,眼睛一直状似无意地往她那边看。

突然之间,那罗小姐站了起来,一旁候着的宫女见状连忙上前询问了她句什么,而罗小姐也轻声回了她句什么,林灼华坐得跟她有些远,听不到。

只见那宫女听了罗小姐的话之后,往后退了一步,又回到方才的位置站好,而罗小姐则迈步走了出去。

林灼华则是目送了罗家小姐离开,林灼妍这时也注意到了自己姐姐的反常,不由好奇地问道:“姐姐在看什么?”怎么一直盯着罗家小姐离开的方向看?

“没什么,就是觉得罗小姐未免有些太紧张了。”

“她……”林灼妍放低了声音,语带讽刺,“还不是太想要皇后的位置了。”

林灼华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没有说话,她现在顾不上自己妹妹毫无风度的嘲讽语气,若是换了平常,她肯定要教训上自己妹妹一两句的,可是眼下罗小姐的反应实在让她忧心。

罗小姐方才那心生不宁的样子在林灼华的脑海中闪过,那差点打碎了茶盏、那用力到泛白的指骨,那被她捏得皱成一团的帕子……

若只是因为偶然间遇见了皇上,何至于会心慌意乱到这种地步?罗小姐之前又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以前也没见她这么……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林灼华的心头升起,将她惊得立时变了脸色……

耳边又想起之前祖母跟自己闲聊时说过的有关于罗家的那番话,罗家夫人缠绵病榻了多年,身子一直不好,还强撑着带自己的女儿去猎场,出席各种宴会,不过是为了想在自己离世之前,给自己女儿安排好婚事,她也能安心地走,省得将来罗家老爷再娶了继妻,会对苛待自己的女儿,在婚事上也耍心眼儿,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而听祖母说,罗家夫人的身子更不好了,只怕……就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林灼华手心里的冷汗都出来了。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拉扯,一个告诉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并不关你的事情,你好好糊弄过去这场诗会,以后这宫里的事情就跟你全然无关了,你又何必惹祸上身。”

而另外一个声音却对她道:“可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事成……那皇上他……”

两个声音在林灼华的脑海里不断拉扯,而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了。

必须得做个决定了,她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

而就这一瞬间,她就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怎样的决定了。

接着就见林灼华也是施施然站起身来,旁边候着的宫女见状,也是赶紧走上前来,“林小姐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我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那宫女不疑有他,“奴婢随林小姐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就在门口透口气就行。”

那宫女见林灼华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林灼华又是对身旁的林灼妍嘱咐道:“我出去透口气,马上就回来。”

“哦,我陪姐姐吧。”

“不用了,你好好坐着吧。”正好林灼妍此时也在回忆自己在来之前准备的那些诗句,想要再细细斟酌一下,万一待会儿真的用得上呢。所以也就没有坚持要跟自己的姐姐一次出去透气。

而林灼华出了大殿之后,就沿着方才他们来的路往回走,而且脚步很快,希望自己能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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