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家是商贾,在紫嫣国已经是不容任何人小瞧的商贾。
就连紫嫣国主都特赐一坐在围场夜宴中,即使在最末端,也代表着郝家如日中天的辉煌,郝家主知道,这是五万金饼所换来的,紫嫣西岸三个郡县旱灾,紫嫣国主有意拉拢。
可五万金饼对于郝家来说又算什么,各取所需而已。
凤仪公主有紫嫣国第一才女之称,美貌闻名,是紫嫣国皇后之嫡女,出生之日,五彩霞云占了半个天空,喜悦绕着王宫整整半个时辰,霞光满照之中,紫嫣国唯一的公主诞生了。
凤仪公主如今年芳十五,前来求亲的各国皇子已经踏破了紫嫣国的驿馆,然紫嫣国主视凤仪公主为掌上明珠,不舍得这么早嫁出去。所以,任凭各国几次三番登门,紫嫣国主都不为所动。
这个承载了紫嫣百姓所有期待的公主,从小到大便受到所有人的瞩目,是紫嫣国无人可及的贵重女子,无数男子心中的梦,容貌娇丽,灵动婉姿,只是站在那里,就占据了整个围场最耀眼的位置,少年就沦陷在那层层叠叠绚丽的目光中。
这位自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同样看上了那高头大马上的郝家主,那时的郝家主,是一清秀少年,样貌气质出众不遑任何国家的皇子,更有着不同于紫嫣贵族少年腼腆柔软的清贵气质。
然而比起只字片语,谁也不知道这场冬猎中,那一眼的对望,一场情愫悄悄地产生了。谁也不知道这场情愫的开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会顾及会有什么后果一般。冬猎半个月是开端,见面三回,却已山盟海誓。
然商贾终究是商贾,如今的郝家主,也是曾经那个坠入情海的少年郝束,冲动地向父亲提起要求娶凤仪公主,被郝父一口拒绝。
如果郝家提出求娶,必然会成为半个紫嫣国的仇敌,不,说整个紫嫣国有适龄男子家族的仇敌,这岂不是白白断送郝家几代的基业。
郝束见此不行,暗自着急,此时却有邻国淄盐国太子前来,淄盐国实力雄厚,百姓安居乐业,淄盐国主更是以璐山以北两座盐场作为聘礼,这样大的诚意,紫嫣国主心动了,这两座盐场不仅是盐场,更是两座城池,有了这两座盐场,淄盐国完全摆脱了盐业受困的局面。
而且,这淄盐国太子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礼数周全,紫鄢国主十分看好。
凤仪公主竭力拒绝,绝食、以死相『逼』,只是这紫鄢国主却是铁了心的,约定了盟约。
别无他法的二人悄悄商定着离开紫嫣国,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一生,于是约定了中秋那夜,凤仪公主出宫赏月,在事先约定好的地点,凤仪公主一等再等。
一等再等,从黑夜等到了白天,只等来了一封信。
想要情郎好好地活下去,就收了这份心,老老实实地回去,跟淄盐国太子成婚。
凤仪公主心急如焚,可有些事情却是藏不住的,终于三月后,十里红妆,凤仪公主上了花轿,成为淄盐国太子妃,临走前也未见到郝束一面。
那郝束的确被放了出来,郝家花巨资请动了江湖中的荆刺堂,终于在淄盐国太子的地牢中救出了郝束,救出来时只剩了半条命,秘密送出了紫嫣国救治。
那花轿顺利地到达了淄盐国,紫嫣国主强忍思念,纷纷派信使前去,先还是收到了回信,可是一个月后,音信全无。
紫嫣国主有些诧异,又等了一月,依旧是毫无音信,再也坐不住,正要派人再去打探,一个噩耗从淄盐国传来。
凤仪公主暴毙而亡,这一噩耗犹如晴天巨雷,凤仪公主身体康健,从未有什么大的病症,怎么会到淄盐国短短一个月暴毙而亡?
顿时间,不等紫嫣国主有所行动,朝廷大半个贵族已经先动了起来,纷纷上书讨伐淄盐国,举国上下一片痛嚎,发誓要举全国之力讨伐淄盐国。
然暗中,淄盐国一行人已经悄悄地来到了紫嫣国,带来的是凤仪公主的遗体。
紫嫣国主断然不相信凤仪公主会暴毙而亡,亲自开棺查验。
自此后,一并开棺的御医四人,纷纷自裁谢罪,紫嫣国主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当日一并内外宫女在一日之间全部没了踪影。
谁也不知道到底棺中是怎样的情况,只有一路逃回来的郝束,悲痛之余,却只想再见一面那心心念念地凤仪公主,舍掉了皇陵一旁的矿山,挖了一条直通往皇陵的隧道,只等凤西公主下葬,关了墓门,就潜了进去。
在一堆堆杂『乱』堆起的书稿中,多数是郝束已经接近癫狂之时,这才写出的只字片言。
岑昔找到了郝家主当日所见棺中凤仪公主的情形,并加上自己的猜测。
躺在棺中的凤仪公主,全身被刺中三十余剑,半张脸头骨深陷,已经没了人形,已经完全看不出当日那风华绝貌,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肚子上一个一尺余长的伤口,一个六月有余已经成型的孩子脐带未断,一并在棺中。
震惊、急怒攻心、悲痛、心肝寸裂、仇恨、恨不得将那淄盐国太子千刀万剐也抵消不了心头之恨,纵使那已经看不出容貌的尸体,郝束却认出了这是凤仪公主,紫嫣国主也认出了是凤仪公主。
凤仪公主嫁娶一月有余,却有六月身孕,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所以,紫嫣国主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在棺木送来的第二日,宣布,凤仪公主水土不服,染上恶疾。
整整一夜,岑昔一边翻着郝束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十年来,这秘密将郝束封尘在自己世界里,悲痛与绝望,那背在身上,钳制这所有神经细胞地看不见的网越缩越紧。
郝束是奔溃的,这样的郝束是极其渴望去死的,可是郝家唯一的子嗣这个身份,以及为凤仪公主报仇、以及深深的自责,怕自己死后无颜去见凤仪公主,整夜整夜地折磨着他。
岑昔沉静在这样一个绝密的秘密中,回不过神来,甚至忘了她想要找到什么,这样的一个郝束,是被层层枷锁『逼』疯的疯子。
可是他究竟忘了什么?
岑昔目光落在最初木盒里的那一叠信笺上,是最初初见时的那种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