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梁上,一根彩绳垂下,绳分两头,各自吊着一具女尸,尸身外罩大红的长裙,披头散发光着脚,脚下还都吊着一只硕大的秤砣,血浆顺着脚踝淌下来,沿着秤砣滴在地上,已经积出了一洼污血,血已微凝,可见死了不止一个时辰。
更骇人的是,帐篷最里边供着一尊双头六臂赤身缠蛇的女神坐像,神像虽然只有一尺多高,可她身前画满符咒和梵文的祭坛上,供奉着五只玻璃瓶,瓶中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心肝脾肺肾……
能看出神像前原本点着一排红烛,如今蜡烛燃尽,只剩一滩猩红的烛油凝固在祭坛上,与女尸脚下那血洼竟有八分神似!
我狠狠定了定神,才看清女尸那煞白的脸,赫然正是玉小薇、玉小梅姐妹!
只不过连体双生的她们,此时竟然已经分开,脊背上的伤口虽然被裙子盖住,可渗出的血浆把裙子粘在了尸身上,湿乎乎的,也不知伤口有多大。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没来得及上前细看,外边就冲进来两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抡拳就打,要是被这海碗大的拳头削上,那还有好?
我一弓身躲了过去,却不料另一个大汉的脚丫子刚好迎上我的肩膀,顿时被踹了个结实,蹬蹬蹬连退三步,一下撞在了吊尸的身上!
立足不稳,我一跤跌坐在吊尸下边,刚好坐进那血洼里,激得血污四溅!
呛人的血腥味直冲鼻端,弄得满身是血不说,不知是尸体血未流光,还是溅起的血水又从吊尸上滴了下来,刚巧滴在我鼻头上边。
我下意识的仰头一看,正好与吊尸垂下的脸来了个对眼!
这一瞬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竟看到那女尸嘴角上翘,冲我微微一笑!
我妈呀一声跳了起来,正赶上那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朝我扑来!
但他们人高马大,给了我躲闪的机会,我一猫腰,从他俩中间窜了过去,顺势钻出了帐篷,可还没等看清外边的情况,不知哪个贱种伸过只脚来,一下把我绊了个跟头!
这下摔了个狠的,脸着地,啃了一嘴沙土!
我头昏脑涨正往外吐沙子呢,就被人使劲儿压住,紧接着绳子就套上了身!
我总算知道那些光膀子的大汉,为啥要在脖子上挎根绳了,敢情是特么拿来绑人的!
本来我仗着村委委员的身份,想着就算被他们给堵住,也不敢把我俩怎么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跑江湖的谁不知道这个理!
可没成想,这帮混账根本不按规矩来,下手就往死里弄,整的我连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此时好不容易逮着空,我紧忙嚷道:“都特么住手,老子是村干部,是来查案的!”
谁知这话一出口,却引得马戏团的人一阵哄笑!
不知谁在后边使劲一推,我栽栽愣愣的冲了出去,却又撞在一个人身上,将他撞了个四仰八叉,我也跟他栽倒在一块。
扭头一瞅,哟呵,这不是让我瞅真亮点的铁某人么?
现在我瞅真亮了,他被绑的比我还结实呢,我们俩个难兄难弟这回算是齐整了。
我俩相视苦笑的档口,秃头的大巴掌照准我就抡下来了。
但还没等它落到脸上,就被一只手擒住了腕子。
“住手,有话说话,凭什么打人!”
一听这带着京腔的口音我就乐了,得嘞,不用挨揍了,吴刚来了。
来的正是吴刚和贺国梁,还有垦荒队的一帮子小年轻,他们呜呜泱泱的往上一冲,秃头也得怯上三分,跑江湖的都会看人下菜碟,一瞅这群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人,就知道不好惹,再一打听,知道我真是村干部,吵吵了几句也就把我俩给放了。
临走,我盯着秃头仔细打量了两眼。
秃头见我还敢瞅他,顿时冷笑起来:“咋,还不忿儿?”
我嘿嘿一笑:“不敢不敢,得罪得罪……”
转头我二话不说,跟着吴刚他们回了垦荒队。
这是吴刚他们第二次给我解围了,上回还是逮老曹太太和她侄女仇芳那帮人。
他们拥着我俩进了屋,换下血衣,我紧忙让人拿去烧了,看着血衣化成了灰,我心下稍安,坐下喝了口水,才渐渐缓过劲来。
“谢谢啊老吴,亏了有你们在,不然我俩这顿胖揍是免不了了。”
吴刚哭笑不得:“你俩现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做事还这么莽撞?”
“啥身份,我俩打小就这么混过来的,讲特么啥身份,不过在自己的地头上,看个热闹还差点挨顿揍,是特么挺窝囊……”
说这话的同时,我就瞅向了铁骡子,我俩眼神一碰,心里就都有数了。
我们不讲身份,可也好个面儿,今儿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们给难为成那样,这个场子要是找不回来,往后在村里还怎么混?
好歹不能让他们囫囵个儿走出靠山村!
我心里一琢磨,就问吴刚:“对了,你们不会真报官了吧?”
吴刚他们是以报官相要挟,才让那秃头乖乖放的人。
吴刚和贺国梁对视一眼,都失笑摇头:“没有,这事归村委会处理,要不是为了救你俩,我们也不会管。怎么,这可是命案,难道秦隆还敢压着不报?”
“你们没报就好,这事儿,你们千万别再沾,一点也别沾。”
吴刚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难道她们死的有蹊跷?”
我想了想才应道:“那俩娘们是自己上吊的,报官也没用,查不出啥来。”
这话让众人大感惊奇,他们都曾赶在秃头封锁帐篷之前,看到了里边的情况,那么凶戾的场面,着实让人难以相信是自杀。
我如果不是昨天就发现那姐妹俩身上死气浓重,也不可能一眼看穿死因,只是这样的自杀,却远比凶杀更可怕,可以说贻害无穷。
毕竟她们前脚刚死,后脚那秃头的印堂上就已经浮起了赤霞纹!
“这几天管好他们,没事儿最好别出门,土岗子的事儿我知道了,但眼下怕是分不开身,等我忙完了,回头就帮你们整……”
一边说,一边我就出了门。
我说这两天会很忙并不是托词,马戏团是秦隆请来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儿,如果他们自己搞不定,最后事情肯定还得着落在我身上。
所以说,就算今天我没往帐篷里闯,该来的,终究还是得来。
我虽然并不很懂西洋的邪术,但也看得出来,那姐俩是把自己献祭给了邪神。
按咱们的传统,红裙多为嫁衣,可在西洋,红就是鲜血、残暴、仇恨的代表,红衣染血,脚坠千斤,这样的献祭意味着,一场血腥的复仇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