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等人满脸凄然之色的时候,安子良正笑嘻嘻地坐在安清悠屋子里喝茶。
“大姐啊,我那院子就快完工了,弄好了以后我想请些兄弟来转悠转悠开个聚会,张罗调配什么的还得请大姐帮个忙啊……”
“嗯!”安清悠不置可否。
“还有大姐啊,我听说最近市面上有几个高僧从十万大山那头带来了两株名贵异花,你说这东西能调香么?”
“不就是两株兰花么!调香是可以,但是这东西现在买不合适,等花谢了买那干花的部分就行。”
“哦!是这样!还有大姐啊,听说过几天……”
安子良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安清悠说着话,喝茶不是问题,絮叨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安子良坐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说话,念叨这些没营养的话题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我说二弟啊,究竟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明天就是老太爷的寿宴了,姐姐这里一堆事忙着,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啊!”安清悠抬起了头,纳闷地看着安子良。
“没事儿……没事儿……”安子良的一张胖脸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类似的情景已经重复了好几次,每一次他都说没事没事儿。
“真没事儿是吧?”安清悠终于生气了,走过去把门一推道:
“从先在到明天老太爷寿宴这段时间,没事儿不许来找大姐,该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去!赶紧走!”
“别介别介啊大姐,其实二弟我还是有事,我就想问问明天老太爷寿宴,咱们家都有谁去啊?”
安子良到底是绷不住了,连连给安清悠作揖陪笑道。
“都有谁去?”安清悠有点纳闷,“当然是咱们全家都去了!”
“那三妹四弟也去么?”安子良磨磨唧唧地吭哧着。
安清悠登时心里雪亮,安子良这是给那几个弟弟妹妹们求情来了。
家里的四弟安子墨年纪尚小又是男丁,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安子良话中所指,只怕倒是那个和自己素来不睦的三妹安青云了。
“四弟自然是要去的,三妹嘛……”安清悠微一沉吟。
“如何?”安子良急急问道。
“三妹当然是也要去的!”安清悠扑哧一笑,“二弟可是怕大姐压她不成?放心!再怎么说也都是我的弟弟妹妹,不过要去可以,你可得负责带着他们!”
“包在我身上!”安子良胸脯拍得嘭嘭响。对于安清悠担心什么他明白得很,“我亲自盯着他们,保证不在寿宴上出乱子!”
倒还真是没有比安子良再合适的人选了。不过安子良却好像墨迹得更厉害了,在那里搓着手道:
“还有……那个……我娘是不是也去?”
安清悠微微变了脸色。
安子良的娘是谁?那不就是现在还保留着名分的徐氏?如果说安青云安子墨等人到底还是安清悠的弟弟妹妹,徐氏可不是安清悠的娘!更别说两人曾经斗得死去活来那段过往……
安清悠沉吟半晌,却是缓缓地道:
“这事……只怕到要父亲来定。二弟来问我,大姐还真是答不出来!”
这话还真是实情,当初徐氏的事情闹到了几乎要写休书的地步,关了徐氏也是安德佑亲自下的令。
要让徐氏出现在老太爷的寿宴上,还真得安德佑亲自发话不可。
“弟弟……这不是不好问么!”安子良脸上的尴尬之色更甚,徐氏毕竟是他的生母,安德佑若是认为安子良是受徐氏指使想出院子,事情反而变得复杂了。
“二弟可是想让大姐去问?”安清悠从门口走了回来坐下,端起个茶杯说道:
“让我去也行,不过大姐有个条件……”
安子良登时便道:
“可是背书?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四书我已背下来了,便是再背个五经我也……我也认了!”
“嗯?”安清悠微感意外,没想到安子良为了他娘居然还有这般拼劲儿。
安清悠却是摇了摇头笑道:
“这可是二弟自己说的,姐姐可没这么说!”
安子良登时大喜道:
“居然还不是背书?那更好了!姐姐只要说得出,弟弟我就做得到!”
“真的做得到?”
“绝对做得到!”
“那好,既然二弟信心满满,那姐姐可就说了!”安清悠微微一笑,嘴里轻轻说出了三个字:
“考——秀——才!”
“啊?!”
安子良登时如同五雷轰顶,张大了嘴半天,连说话都结巴了道:
“考考考考考……秀才?不是吧大姐?背书二弟我九死一生也就罢了,再让我去考秀才?那不是十死无生的么!再说那考秀才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儿,有考官的!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
“少废话!考不考?”
“……考!”
“走,找父亲去!”
“大姐您请,我跟班!”
安清悠带着安子良作为跟班的时候,安德佑也在为了同样的事情挠头,明儿个就是老太爷的寿宴了,若是把徐氏家里当然也容易,一个要养病的借口就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可是长房家里的夫人缺了,会不会让老太爷觉得有点不高兴?
可是要说让那徐氏去吧……安德佑一想起徐氏做得那些事情来就一肚子气,若不是想着写休书影响太大,早就真的把她给休了!
“女儿(儿子)见过父亲,父亲福安!”
安清悠和安子良双双来到。
“起来吧,明儿就是老太爷的寿宴了,你们不各自去准备,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安清悠问得直截了当:
“父亲,明日寿宴,不知道夫人那边去是不去?”
安子良好悬没晕过去,这种事怎么着也该迂回几下再问吧!这么生硬,难不成大姐还是想把我娘按在那个院子里不成?
却见安德佑回答得更是痛快:
“嗯,为父亦在思考此事,悠儿你说呢?”
安清悠轻轻地道:
“女儿愚见,这寿宴本是阖家欢聚之事,各房团团圆圆才够喜庆。若依着女儿说,便让夫人同去了吧!”
安德佑默然半响,却是苦笑道:
“话是如此,不过夫人之前做的那些事……”
“之前之事如何,倒是与寿宴无关。”
安清悠笑着道:
“夫人毕竟还是夫人,再怎么说此一刻却不该缺了。父亲常教女儿要心中有安家,如今怎么因为一点点情绪,反倒让这寿宴少了圆满?”
徐氏的所作所为,除了为了银子的贪念,便是针对着安清悠。见女儿都这般说了,安德佑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道:
“既如此,那便让她同去好了。回头去打个招呼,让她好生梳妆打扮一下,莫失了体面吧!”
三言两语之间,事情就这么定了。
安子良原本已经做好了哭拜求情的准备,没料想此事竟是如此的轻松?
再看安清悠和父亲之间对话的样子,方知原来大姐在家中的话语份量已是如此之重,对父亲的影响已是如此之大。
既能把这事情做得如此随手便成,徐氏几人去与不去,到还真的就在她一念之间。
安子良出来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对安清悠郑重其事地道:
“大姐,谢谢!”
安清悠微微一笑:“和大姐还这么客气?倒是你那个秀才……”
安子良立刻又变回了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愁眉苦脸地说道:
“我怎么觉着不对啊大姐!我原想着大不了背了四书再背五经,可是这要考秀才,却是四书五经都得背啊……”
姐弟二人说说闹闹,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徐氏的院子,只是进得屋来,却看见徐氏冷着一张脸,瞪着安清悠的样子可是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清悠见过夫人,夫人安!”安清悠依旧是那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如同往昔。
“还行什么礼啊!如今还摆这等姿态作甚!大小姐如今掌了家,我却如同这阶下囚一般的连院子都出不去!”徐氏早已是憋得久了,眼前一见到安清悠,却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姿态模样,张嘴便是一通的暴怒:
“明日便是老太爷的寿诞之日了,大小姐可是来告诉我去不了?不用您告诉,我知道!”
“哼!好啊!如今你得了志掌了家,我当然是去不了的!来向我显摆么?夫人我不稀罕!不稀罕!”
“想看我哭着求你的样子么?打错主意了吧!这辈子你见不到这场面了!对啊,刚才你不是向我行礼么?再行一个看看,我是夫人,我是夫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徐氏拼命地抢在安清悠之前说着话,就像生怕是从安清悠口中说出什么来自己接受不了一样。
可是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安清悠就是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她而已,自始至终竟连半点想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连眼光之中都没有情绪的波动,有的只是怜悯。
那种只有看到很可怜的东西时,才会有的怜悯!
“母亲,够了!”
安子良都已经听不下去了,冲口而出道:
“大姐刚向父亲去求了情,让母亲明日同去老太爷府上的!”
“你这不孝的……”徐氏似乎连安子良一起开骂,忽然那神情凝在了脸上,对着安子良惊叫道:
“儿子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安清悠却终于开了口,只有一句话:
“夫人,打扮一下自己吧,您终归还是安家的长房夫人,莫失了体统!”
安清悠一声叹息之间,人已转身离去。
安子良看看徐氏又看看安清悠的背影,忽然狠狠的一跺脚,跟了出去。
徐氏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去做什么。呆立了半天,忽然尖声大叫了起来:
“柳妈妈,给我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