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飞快的想着应对之措,脑海里却浮现起临行之前那一晚,彭嬷嬷提点敲打自己的话语来:
“世间万千事,唯有这‘人’的事情最是难讲。你的规矩礼法言行举止,我已是再放心不过,唯一所缺不过经验二字而已。那四房夫人蓝氏若是如你所说,既对长房颇有挤兑打击的心思,此次出府却难免给你下些绊子!只是这种事情百密一疏,你又是从未出过府的,便是真中了人家的算计也是难免。事到临头,更要记得当断则断!”
安清悠心里一声苦笑,却知眼前乱局之下,自己万不能失了方寸。
这等事情纠缠不清,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掉,那才是连着安家沈家都是后患无穷,只是这当断则断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彭嬷嬷教了道理却没法教具体的事情,今日变起仓促,全看应对了。
安清悠当下来到近前,反而先不理那边安青云喋喋不休的纠缠,径自对沈云衣和那几个士子行了一礼,口中朗声道:
“小女子安氏,见过沈家公子和诸位相公了!”
这一记行礼却是大有讲究,安清悠这一下并非女子日常所行的祥礼,乃是地地道道官宦人家在正经场面上所用的见面礼敬之规。
依足了礼教扎扎实实地一揖半福半躬身,却是绝无半点随意之态。
动作之严谨举止之稳重,正正经经地便如教科书一般,正是做足了规矩。
自古男子皆有一通病,无人之处纵然如何或不得知,若在那场面上的众人之前,却是比女人更要面子。
那几位士子挤兑沈云衣失礼法不自爱说的阴损,此刻却是更不能在众人之前没了礼数!
此刻安清悠一记正礼滴水不漏的拜了过来,他们也只得暂且住了那挤兑沈云衣和安青云的调笑之声,规规矩矩的作揖过来,诸如“安小姐请了,在下某某见过……”自报家门的回礼之声倒是络绎不绝。
安清悠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这局面暂时是被自己打破了,却是不再管那几个毒舌士子,径自转头向着安青云说道:
“三妹,儿戏之言少说,快跟我回去!”
那安青云若是稍有半点脑子,也知此刻就坡下驴,黑不提白不提的,充其量也就是今晚闹了个小小笑话便算了。
可是她性子里继承蓝氏那肚量狭隘心中善妒的脾气尤胜其母。
今日别别扭扭了一天,先被蓝氏挑起火气,再看安清悠嫉妒万分,更被沈云衣当众斥责,这一份娇纵性子早已经到了临界点。
此刻见安清悠往回拉自己,竟是只顾着自己的怒气怨气起来,大吼着道:
“你凭什么管我!”
定时炸弹到底是炸了!
安青云性子发作,眼睛里就再没有什么规矩礼法,时候场合。只觉得自己这几日练规矩挨打、被徐氏训斥、在寿宴上无人搭理,乃至这被沈云衣怒言相向。全都是眼前这死了母亲的安清悠的不是,是她的错!是她的不好!
安青云大叫着,这几日里被徐氏训出来、被彭嬷嬷用戒尺打出来的规矩终于被她统统扔到了一边。
莫说安家众人,便是旁边的沈云衣也不禁惊然色变。
这安三小姐竟然如此的不知轻重,这里可不是你家,是在王侍郎府上!
在众人之前如此的放泼乱叫,却又让人如何去看你这位三小姐,如何去看安家?
只是安青云既已耍开了性子,就再也不管不顾,口中那一连串恶毒话语竟是半刻不停地兀自骂了出来:
“你凭什么管我!不过是比我大了几岁而已,我自想找沈家哥哥玩耍,又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是看我和沈家哥哥走得近,起了争风吃醋的心不成?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是谁!做几个香囊在老太爷和父亲面前讨了点喜,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我呸!安府里我娘才是夫人,你不过是个死了亲娘的……”
安青云连叫带嚷,言语中更是恶毒无比,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倒是和那泼妇骂街相差仿佛!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却听“啪”的一声,安清悠把手一扬,一记巴掌抡圆了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她的脸上!
“你……你敢打我?”
安青云惊愕万分地捂着自己的脸,一时间嫉妒、怒气、惊恐、不可置信等种种情绪刹那间全涌了上来,一时间不由得傻在了当场,好容易憋出一句你敢打我的惊问,却是哇的一声放泼大哭了起来。
“带三小姐回去!”
安清悠毫不迟疑地冲那两个仆妇吩咐了一声,却是俯下身把嘴凑在对方耳边,用小得只有安青云才能听见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你再敢哭号泼叫半声,再敢胡言乱语半句,我便领着这两个仆妇把你带到无人处,狠狠抽你一百记掌嘴,你信是不信?三小姐,这一下可疼么?”
哭声诡异万分地戈然而止,瞬间变成了某种压抑万分的小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