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坚定不移的身躯终究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中被迫停在原地。
潼关蓦然回首,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之中,他看不清回头路。
但就在几米之外的楼层中,丁望舒惊恐到了极致的呼喊,就在他的耳旁此起彼伏。
“救我们!潼……”
听力受损之下,他听不完整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从那徐徐渐进的声调,可以感受到丁望舒和靳希的处境,正在被《丝特芬妮的微笑》步步紧逼。
潼关流淌着血泪的面容上,却在这是浮现了一丝沉思之后的漠然。
耳麦中只有丁望舒的声音,靳希始终没有开口求助。
靳希不愧是他看重的新人,在被如此可怕的鬼物堵截时,她仍然全身心地找寻绘画馆的固定展厅。
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令潼关回守帮忙的话语。
《丝特芬妮的微笑》应该在地下四层,与方慎言锁在藏品库房之中。
方慎言总是在撒谎,但对于关乎整体任务走向的时候,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谎言。
越是不可思议,反而越会是真实。
所以,潼关尽管不清楚他怎么做到了这一点,但他会相信。
这是第一点原因,不过真正让潼关置之不理的是第二条原因。
就算《丝特芬妮的微笑》真的来了雕塑馆,真的正在威胁着靳希与丁望舒,他也不能去管。
时间要到了。
就算与方慎言约定的十分钟期限可以忽视,可距离任务结束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三十分钟。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步入了任务结束的倒计时之中。
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牺牲返回第七分店的时间。
潼关必须顾全大局。
不管那个真与假的约定,哪怕是为了完成任务,他也务必要在五分钟之后拿到“皮囊”离开世界迹博物馆!
丁望舒的呼唤,只是令潼关回了一次头,他就立即忽略,朝着美术工艺馆快步冲刺。
失去的视力,受损的听力,让潼关孤立却也纯粹。
他此刻只有完成任务这一个念想,唯一的念想。
“潼关!我们死了,你也活不了!
绘画馆的…展厅,你还没拿到……”
丁望舒伴随着尖锐凄厉的惨叫中,含糊地说出了一句颇为完整的哭喊。
而紧接着她的尖啸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在一片死寂中,靳希用平静的语气,留下最后一句话:
“潼大哥,对不起,我尽力了。”
一句话像是泄尽了全部力气,与其说平静不如说是无力改变局面的无奈和认命。
耳麦中,最后的声音都消失了。
随着《丝特芬妮的微笑》进场,原有的平衡局面彻底被打碎。
它的强大,符合人们对它的预期,仅仅几秒钟就杀死了潼关的信息来源。
潼关的内心升起少许的悲愤,他一言不发按照记忆,一路向前。
这期间,他撞到了数次墙面,额头的血流如注,点点滴撒在走过的路。
靳希最后透露的美术工艺馆的固定展厅,第一展厅位于正二层的最深处。
潼关跌跌撞撞,用着全部的力气撞开第一展厅大门。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影子,慢慢升腾和扩张。
从潼关本人的黑影中,折翼天使与大量丝状触手般的可怕之物,疯狂复苏。
摆在展厅中央的那团放置在瓷碟中的黑色线团,在顷刻间化作一片飞灰。
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顺利。
潼关所谓的拆魔方计划,从大局来看,无比顺利。
只是留守后方,提供信息支援的靳希等人,却已经陷入死亡境地。
冲在第一线的潼关,几乎并未遭遇太多阻碍。
什么都看不到的潼关,在感受到周身空间的颤动后,就已然明白这一层已经解决。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调头往回走时,却霎时间身子一僵,一股格外奇异的感觉从心底复苏。
潼关痛苦地捂着心脏,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慢慢跪倒在地。
是死亡到来的前兆,但又与瓷器馆那时截然不同。
这一次,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体内生长出来。
那东西的强悍程度远远超过他本身,不受掌控的可怕力量正在挤满整个身躯。
潼关的意识仍然存在,可却无法自主,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思想正在慢慢被剥离。
而后十根手指的指甲里,伸出了十根丝状物体。
他那张原本狼狈的面孔,变得更加可憎与狰狞,脸上的血痕完全凝固,仿佛成为了他的皱纹。
“砰!”
背后的衣物猛然爆开,两只石化的折翼,从他血肉之中伸展而出。
直到这一刻,潼关方才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折翼天使,在不知何时竟与他融为一体……
不对!
是折翼天使挤进了他的身体!
这不是附身,而是强势的、无视的、霸道的占有。
潼关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思维,但却没有了身体的掌控权。
一只鬼正在将他进行同化,而他却毫无办法。
他终究是小看了折翼天使这只鬼的强悍程度,只看到了“直视石化”这一杀人方法。
但折翼天使,却还拥有着第二种杀人方法。
那就是同化。
就如同它当初同化荷叶鬼一样,它已经在前五楼的过程中完成了对潼关的同化。
潼关此刻仍然是活人身躯,可却进行了大半的鬼化。
石化的双翼在背后伸展,无数的丝状触手缭绕在身躯附近,那双流淌血泪的双目空洞而诡异。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可以去拯救他。
就算洪福那边将荷叶鬼的生路破解,但潼关与折翼天使的同化已经不可中止。
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巧合。
折翼天使的同化,无法同化思想,拥有独立意识的潼关仍然存在自救可能性。
因为在他唯一可以掌控的思维之中,还存在着余郭借给他的空间图罪物。
或许也只有空间图这种独特的存在方式,才可以在如今极为特殊情况下,对自身完成拯救。
“空间图对准我自己!”
半跪在地面上的潼关,仍然保持着僵硬前的姿势,而这个姿势,救了他的命。
因为在倒地的前一刻,他的左手就按在胸口之上,也即是指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