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铭的眼中显露着疯狂,他左手按在了案台上,右手的屠刀高高举起。
一具穿着黑袍的男尸,静静地躺在案台,左手无皮,唯有一片模糊血肉。
顾行简的替身已经落在掌心,程铭怀揣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兴奋感,没有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手起刀落。
“砰!”
故事中的配角,竟拥有了杀死作者的权利,尤其是那作者还是顾行简,程铭没道理不激动。
那把无往不利的屠刀,劈在替身脖颈上时,身首分离发生在一瞬间。
然而,程铭在期盼的目光中,望向了顾行简那张被黑袍遮住一半的面容,那张脸上波澜不惊,眼眸平静如湖。
顾行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无甚波动,片刻后收回了目光,望向侯贵生。
平淡的忽视。
就仿佛,程铭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根本掀不起丝毫风浪。
程铭不理解,他从震惊到困惑,再到不甘,操刀又一次劈砍,直至将替身完全砍成碎末。
但顾行简就好好地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怎么可能……”
程铭无法理解,以他的头脑,以现有的情报,他自认此举就算杀不死顾行简,也能令其重伤。
怎么可能会是如今毫无影响,就仿佛他眼前站着的顾行简,是假的一样。
……
半张人皮,可以致死吗?
理论上来说,在极短时间内不会令人死亡。
灵异清除眨眼即逝,届时侯贵生有无数的手段来保障自身存活,但为难的事,不在人皮,而在剥皮。
每一次对赌开始,无非仅有五秒钟左右。
这对于一个没有特殊手段用以剥皮的人来说,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规则的单一,导致完全没有漏洞可钻。
短暂的期限,令侯贵生没机会去思考破解之法,反而只能沉浸在“如何在规定时间内剥皮”这个唯一的困境。
倒计时开始。
侯贵生的右手已经捏着一把糖果,他被逼无奈地将目光对准了常晟,这种情况下对方是怎么找出的生路?
然而常晟却对他悄悄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人皮鬼手里的半张人皮,缓慢地点了点头。
侯贵生顿时领会其意,当即将手中的糖果丢下,黑泥鬼以男孩的形象再度出现。
但它再出场,并不是对抗,而是剥皮。
倒计时最后一秒钟,侯贵生下半身皮肤被完全剥离,难以为继的气力使其摇摇欲坠。
与季礼的情况类似,这二人一上一下,都损失了近半皮肤。
可因游戏仍在继续,他们都被死死限制在局内,不死不能倒下。
第一轮,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位。
常晟作为已经完成了对人皮鬼的胜利,是唯一一个知晓生路者,脸上并无多少畏惧,眼底的放松做不得假。
人皮鬼也提前知晓这一点,因此它大半的杀意在前三位已经释放过,轮到常晟时仅有一对脚掌。
而常晟也驾轻就熟,用小刀刺破皮肤后,完成了切割。
第一轮就此结束,人皮鬼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皮,它现在更像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鬼影。
但在第二轮开始时,它却又将地上的皮肤捡了起来,披在身上。
它没有多捡,只捡起了地上自己上一轮丢下的人皮,搭在身上后,彼此自动贴合,缝隙慢慢地凝聚,最终回归到了一张完整人皮。
第二轮,开始。
第一位,仍是顾行简。
“簌!”
光源在第二轮开始后突然熄灭,暗红色的光芒是来自于外界的力量,但顾行简却再也看不清人皮鬼的动作。
他就连听觉都丧失了,完全不知晓人皮鬼这一次撕下了多大的皮肤。
倒计时的方式,也由手势,转变为了无声。
没有明确的时间提示,但它不可能不存在,而是作用于人心中。
真正的对赌出现了。
五秒钟,转眼即逝,但顾行简仍然没有明显面色变化。
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人皮鬼撕皮重组、常晟与侯贵生的眼神交互……
“这第二轮,藏着生路。”
这一点,其实很好推测出来。
如果生路在第一轮,那么常晟不会闷头对赌,他会直接使用。
当然,也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常晟手握生路却不使用,就是为了拖死顾行简。
但以顾行简的嗅觉,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这第二轮,是双方盲赌,不知人皮的面积,统一拿出来分出胜负。
那么在这个过程之中,就暗藏玄机了。
尤其是第一轮、第二轮之间,人皮鬼做出的那个不起眼动作。
它竟然将地上的人皮全都又捡了回去,且只捡自己的皮……
生路,是否与这个举动有关?
顾行简眼睛里慢慢闪过一丝明了,一个生路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同时他的面前,慢慢凝聚出了一句话:
“右腿皮肤脱落。”
落字生效,顾行简的右腿皮肤随着这句话的出现,随之掉落于地。
这一幕,令始终观战的常晟眼神猛地一变,暗叫一声糟糕。
他赶紧望向侯贵生,用唇语无声说道:
“顾行简看破了人皮鬼的用心!”
单对单,与顾行简对赌的结果摊牌。
这一次,人皮鬼竟然是选择剥离自己的单只左手皮肤,与上一次一模一样。
而顾行简,如此大胆地竟只用了一条腿,将其险胜。
侯贵生的脸色阴沉如水,他冷冷地注视着黑袍之下的顾行简,腹诽道:
“顾行简最起码拥有部分作家权利,是此地除了常晟外,最具优势之人。
常晟知晓生路,这第二轮鬼物必须要杀人,否则很难再有机会。
那么他就是在赌人皮鬼的想法。
季礼和我,才是人皮鬼完成目标最大的机会,所以这回合鬼不可能用大片人皮来直接压倒性对赌。”
曾经侯贵生认为,常晟带着新一轮灵异事件的到来,可以冲散顾行简的地利优势。
这的确也做到了。
但可惜的是,也仅仅只是冲散,顾行简仍然保留了一部分作家规则能力。
这就给了人皮鬼主动选择的空子,导致这个局面陷入了完全的僵局。
同一时间,侯贵生也随之看出了一些关于这只鬼物的端倪。
人皮鬼的第一轮对赌,是完全的斗狠,谁撕皮更多,谁就能存活。
这第二轮对赌,就有了心理战的加持,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而生路,其实却不在对赌的过程中,反而是在“休息时间”——鬼物捡回人皮。
作为一只鬼,用人皮杀人的鬼,皮肤对其来讲非常宝贵,那是它对赌的道具。
所以理论上来讲,“皮”不该是越多越好?
第一轮丢在地上的,属于店员们的人皮,真的就毫无作用了?
侯贵生回想起了鬼物的一个细节——它从来不会触碰外人的皮。
哪怕是对比面积,它都会贴到近前去观察,连碰都不会碰。
那么生路,在这一刻也就基本浮出水面了。
只要让人皮鬼沾染店员皮肤,就可毁掉它杀人的媒介——皮肤。
侯贵生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声,看向顾行简的目光颇感无力。
他不信以顾行简的头脑想不到这条生路。
顾行简一定是想到了,但他却仍然陪着鬼进行这场游戏,甚至不惜放弃右手之皮。
原因很简单……
一旦顾行简使用生路,就等于将“人皮鬼”这一灵异事件,纳入鬼牌的替换项中。
而这一事件,将与现有的“红禁之黑”造成冲突,从而彻底剥夺他现有的地利优势。
侯贵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能够把事情想到这么深,那一丝一毫的纰漏都不曾暴露。
他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该怎么杀……
“季礼,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拉顾行简来到这儿,你就是要寻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