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以为,只要一听说实用在罗布泊现了行踪,以苏汉生的性子,一定会鼓动大家去沙漠。
可苏汉生的反应,却超乎想象的平静。
不只是苏汉生,在场的人都没有主动提议去罗布泊追踪实用。
无声之间,大家似乎已达成了共识,对付实用这样的对手,能不动则不动,你一动,就很可能被他利用。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和实用交手这么多次,大家确实都有些怕了。
就连老左都承认,与葬教的罗中行相比,实用更难对付。
当天晚上,剩下的人也一一来到渤海湾,白老狗带着古婆婆和琳儿来了,百乌山掌门阎小天也带着大西北的几个宗门领袖来了,就连早就避世不出的陈老汉也来了。
该来的都来了,唯独少了何文钦。
只要金帛番在场,我们就不能轻何文卿过来,这两个人要是见了面,那是要出问题的。
我们甚至做足了保密工作,何文钦现在还在滨海区的就图书馆查找和明教相关的研究资料,根本不知道如今的渤海湾聚集了这么多人。
冬字脉的几个师兄弟全被我派出去接待这些房客,仉寅目睹了行当里的老人们一批一批地来到渤海湾,也是震惊不已。
他说,自打老太爷在渤海湾重建老仉家到现在,家里头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就算是二爷在的时候,请来的也都是些和仉家有利益往来的宗门,可没见过这么多重量级人物同时在渤海聚首。这次聚首结束以后,我们老仉家在行当里的地位又要高一截。
我告诉仉寅,这都是实用的功劳,仉寅就愣了。
这么说确实有点戏谑的意思,但你不能否认,这些人都是为了实用来的。
离约定的聚首之日还差一天,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我特地找了一个宽敞的会场,老左则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让大家共同交换一下手里的信息。
虽说实用还是神龙在渊,不管是谁都难以查出他的踪迹,但不管怎么说,每个人手里也都攥着一些和他有关的资讯,只有将所有人手里的信息全都拿到台面上来,才能知道那些讯息有用,哪些没用。
也就在大家七嘴八舌交换信息的档口,我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手机震荡的频率似乎比平时高了很多,我几乎都能感觉到,电话另一头的人此刻是如何的焦躁不安。
说来也巧,我这边刚刚掏出手机,老左的手机也响了。
由于现场太过嘈杂,开免提别人也听不见,我和老左便同时接通电话,并将电话放在了耳边。
我这边的电话是胡南茜打来的,刚一接通,就听她用十分急促的语气嚷道:“石庸动手了,我这边损失惨重,罗布泊的暗号也被拔掉一个,一个活下来都没有!”
她说得急,措辞有些不情绪,我只能吆喝道:“暗哨被拔了是什么意思,你派去的人和实用打起来了?”
周围实在太嘈杂,我必须大声呼喊,胡南茜才能听到我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我的叫喊声太响亮,影响了屋子里正在进行的交谈,有几个又将音量提高了好几倍,导致我已经无法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
我和老左几乎是同时后撤凳子,起身朝屋外走。
我们这么一起身,屋子里的人反倒停了下来,大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全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我们。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和老左也停下脚步,并几乎是以完全同步的动作点开了免提,并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我的手机里传来胡南茜的声音:“石庸突袭了组织建在罗布泊境内的一个暗哨,我的人只能现身救场,可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修为高得吓人,我这边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一下子折了好几个兄弟,驻扎在哨所里的人都没能活下来!”
老左那边则传来了庄有学的声音:“据可靠消息称,袭击暗哨的只有实用一人,哨所里的人仓促迎战,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伤亡惨重。另外,实用还搜刮了哨所里的实验室,所有关于太阳墓的研究材料全都被他带走了。为了防止相似的事再次发生,我们已经让其他哨所里的人都撤出来了。”
沉默。
电话另一头的人在沉默,会场里的人也陷入了沉默。
太狠了,整整一个哨所的人,竟都没,这根本不是突袭,简直就是屠杀!可在我的认知里,实用本不该是一个嗜杀的人。
是梁厚载打破了沉默,一向怕生的他忽地站起身来,当着众多生人的面朝我和老左大喊:“快,趁现在,把实用的老巢找出来,那个巢穴肯定就在罗布泊境内,机不可失啊!”
我并没有告诉梁厚载,实用在罗布泊境内有一个秘密基地,这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
庄有学听到梁厚载的声音,顿时犯难:“我刚把人撤出来,现在沙漠境内已经没有咱们的人了。”
胡南茜直接和庄有学对话:“老鬼那边还有几个兄弟在沙漠里待命,我让他们去找。”
庄有学迅速回应:“嘱咐他们,万事小心。有道,若非,你们现在一定要冷静,不要做无谓的冲动。”
话音方落,庄有学和胡南茜几乎是同时挂了电话。
不要做无谓的冲动,这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让我和老左暂且按兵不动,千万莫因一时冲动前往罗布泊。
实用的心思是何等老辣,他一定能料到,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暗哨被洗劫的消息。
我们现在前往罗布泊,肯定又要掉进实用的套里。
想通了这些,心里头也就没那么火躁了。
我正了正椅子,重新坐下,老左也收了手机,坐到我身边。
趁着大家都静了下来,我和老左就将最近一段时间了解到的情况详细说明了一下。
说到元立森被杀一案时,梁厚载就在不停地皱眉,等老左将还魂术的事说完,梁厚载才长吐一口浊气,叹道:“这完全违背了实用的行为方式,太急躁了。”
我忍不住问他:“你指得是什么?”
“冲进元立森家里强杀元立森,强突组织安置在罗布泊的暗哨,这两件事,都不像是实用做出来的,他太过冷静,太过谨慎,即便他要杀元立森,即便窥伺暗哨里的研究文档,也一定会巧妙布阵,做到人不知鬼不觉。现在的实用如此冲动,如果不是虺丹让他性情大变,就是他确实到了大限,接下来,他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强行窃取长生。眼下怕是已到了不成功便成劫的关头了。”
不成功便成劫,这话适用于我们,也适用于实用。
梁厚载发言过后,会场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抬手将手机放在桌子上,而后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被吸引到了手机上,有些人在沉默之余,偶尔会朝着手机上瞥一眼,也有一些人干脆就环抱双手趴在桌子上,死死盯着我的手机。
接下来该怎么办,全凭胡南茜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让我们等了很久,从上午一直等到第二天凌晨,期间会场散了两次,每次大家重新聚集起来以后,会场中也必将再次陷入沉默。
仿佛有一股力量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让大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我记得非常清楚,胡南茜打来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半。
电话响起的刹那,整个会场为之一振,我都能感觉到身前的桌子猛地颤了一下。
接通电话,按下免提,电话里立即传来胡南茜的声音:“找到那个老巢了,全是烟。”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是这么奇怪,我没有开口,只是等待胡南茜给出解释。
一秒钟以后,胡南茜继续说道:“沙漠里起了黑烟,老鬼和几个兄弟顺着黑烟找,终于找到秘密基地的入口,猜测是石庸撤出来的时候放火烧了自己的老巢。兄弟们想进去,可门口有凶神把守,凭他们几个进不去,你们俩得亲自来一趟。”
尽管这个巢穴已经被烧了,但依然有仔细探寻一下的价值。
我瞥向梁厚载,意在让他拿个意见,老左也在同一时间将视线挪到了梁厚载身上。
这一次梁厚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冲我和老左点了点头。
老左立即起身招呼道:“苏前辈、陈道长、澄云大师,咱们得去一趟罗布泊,厚载、李淮山,你们守好家。”
修为最高的三个高手都被老左叫上了,剩下人全部留下来待命。
目前来说,这已是最好的选择,像这样的突进行动,也着实不适合将所有人都调动起来。
老左一语落地,转身就朝会场外跑,我跟着他的脚步,狂奔中联系在会场外守候的仉寅,让他尽快弄一辆至少五座的车子过来。
好在会场外就停了不少足够大的车,一出会场,仉寅便远远地将车钥匙掷了过来,我一把接住钥匙,开门上车,老左和另外三位长辈也迅速钻进车厢。
没有片刻时间可以耽搁,最后一道车门被陈道长关上以后,我便迅速发动车子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