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门洞那边又下来了一个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女人,她拿出一根很细的铁链,将虚弱的祖巫捆在自己的背上,随后便带着祖巫爬上了麻绳。
临离开洞口之前,祖巫再次嘱咐许瞎子,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萃炼出长生丹,千万别耽搁。
主意,我说得是嘱咐,而不是警告,这位祖巫,似乎和许瞎子的关系非常好,他也并不在意许瞎子刚才对他的顶撞。
可联想到之前他曾那样威胁过许瞎子,我又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大有文章。
祖巫走后,许瞎子望着刑床上的尸妖,整张脸都变得哭丧起来,他张开嘴,想要对尸妖说什么,可没等我听到他的声音,暗房里的景象就出现了剧烈的抖动,那就像是看卫星电视的时候,信号突然受到了不明干扰。
等到画面稳定下来,许瞎子的模样就发生了些许的感觉,他的胡须变得长了些、蓬了些,头发也变得十分凌乱。而躺在刑床上的尸妖,也已经整个瘪了下去,床缘的血槽里依然有断断续续的鲜血在流。
我能猜到,此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和之前的景象相比,中间应该间隔了不短的时间。
许瞎子将一个麻袋吃力地搬上刑床,随后他冲尸妖笑了笑,说他已经服过白铁丹,五毒也毒不死他。
别说,我还真知道许瞎子口中的白铁丹是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流传于两晋南北朝时期的解毒丹药,创出白铁丹药方的人,正是西晋时期赫赫有名的丹道大家葛洪,只不过这种丹药虽说解毒和御毒的能力都非常强,但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炼制过程中要反复用水银来裹药。
另外,白铁丹可不是速效药,需要在半个月内连续服用才能起到效果。
由于这年头白铁丹已经没人炼,具体药效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回想一下许瞎子的尸体,我猜他的尸体之所以长年不腐,和他曾经服用过白铁有很大的关系。
再看看此时站在刑床前的许瞎子,他的身形已经不是佝偻,而是有些畸形扭曲了,这种症状和水银盐导致的水俣病非常相似。
由于身体变得有些畸形,许瞎子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打开麻袋口,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起先他说到“五毒”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我看到袋子里的东西。
赤嘴蛇、黑白蟾、六须大蜈蚣、双尾蝎、银眼壁虎,这些东西就算是放在五毒里,也都是极为厉害的存在。
许瞎子想干什么?
我心里正疑惑,就见许瞎子拿出一把利刃,吃力地割破了银眼壁虎的胸脯,大量毒血从壁虎身上低落,洒进了刑床边缘的血槽里。
等手里的银眼壁虎几乎不流血了,许瞎子会再换一样毒物,继续放血,这些毒物好像都被弄得非常虚弱,竟完全没有反抗。
最后一只毒物被放光了血,许瞎子便将毒物的尸体重新装回麻袋,此刻的血槽里充斥着各种毒物的血液,空气中应该也散发着很强的毒臭,因为许瞎子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看到这儿我就明白了,他是想将五毒的毒性也炼制到长生丹中去,这样一来,长生药就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画面到这里又出现了波动,几分钟之后,画面恢复平静。
此时许瞎子依然站在刑床前,他手里端着一个很深的盘子,不知道是因为水俣病的病情加重了,还是因为过于激动,许瞎子的手一直在哆嗦,导致盘子里的药丸也狂躁地晃动起来。
但许瞎子脸上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许瞎子开口对尸妖说,他们的计划可能会失败,这颗丹药,祖巫是为其他人准备的。
听他那意思,他本来以为,待到丹药炼成,祖巫就会将其服下。
也就在许瞎子对着尸妖说话的时候,画面又出现了抖动,起初我以为画面又要变了,可仔细一看才明白,当时的暗房里出现了地震。
许瞎子的身子扭曲得厉害,双手似乎也没什么力气,可怪异的是,他竟能在剧烈的震荡中稳稳地站着,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稍微有些疑惑,并没有出现过度惊慌的样子。
这时有人从门洞那边探进头来,告诉许瞎子,原本什么都没有第三层暗房里,突然聚集起了雷电,那些电流在钟乳柱上忽忽晃晃,好像没有消散的意思。
我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的样子,对方的年纪在二十岁上下,长得十分清秀,如果不是他留着胡须,弄不好我会将他当成一名女子。
左有道忍不住说了句:“这个人怎么这么像厚载呢。”
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眉和鼻子,几乎就和梁厚载一模一样,只不过梁厚载脸上的表情总是比较温和,这个人却透着一股子阴郁劲儿,以至于刚开始我们将他的长相和梁厚载联系起来。
许瞎子听到年轻人的话,顿时变得激动起来,说他果然没找错地方,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不怪我描述有问题,那时候许瞎子说出来的话几乎就是含混不清的疯言疯语,我也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问许瞎子是不是该放出木狐了,许瞎子点了点头,让年轻人办完这些事儿就到最上层的明墓里等着他,并说没有对方的帮助,他单凭自己的力气盖不上石棺的棺盖。
在这之后,年轻人就缩回了门洞里,而许瞎子则朝我和左有道飞速走了过来。
我心里一惊,快速将幽冥通宝攥紧,左有道那边也是“噌”一声长剑出鞘。
白担心一场,许瞎子的身影直接从左有道的胸膛处穿了过去,他走到暗房的角落,将长生丹放在了一个高脚天秤上。
那个天秤的支撑杆足有一米多高,上面压一个雕琢成双龙挂尾模样的平衡杆,杆头的龙嘴各吊一个巴掌大的秤盘,许瞎子将丹药放在了左侧的秤盘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玉片,轻轻放置在了右侧的秤盘上。
丹药、玉片,两者的重量竟然不差分毫,许瞎子将它们入秤以后,天秤便成就地保持着绝对平衡。
左有道仔细看了看天秤上的玉片,忍不住咋舌:“这不是阴玉么?”
在他说话的档口,许瞎子已经走到刑床前,对着床上那具干瘪到不成样子的尸妖深深作揖,尽管他身子不便,但还是用尽力气,将手压到了膝盖以下。
外面有人唤许瞎子,催着他走,许瞎子说自己已经把事情办完了,接着就有个精壮汉子跳进暗房,把肢体扭曲的许瞎子背了出去。
他们走后,画面再次出现信号被干扰似的波动,随后画面消失,整间暗房重归黑暗与寂静。
一直到画面消失了很久,我和左有道都有些缓不过劲儿来。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如同幻灯片一样的景象,我们俩大体都知道原因,只是画面中呈现出来的内容,实在让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画面,是因为这一代的岩层具有非常强的磁性,以至于这里的环境就像是录像带一样,可以将曾经发生的一些事记录下来,我们这个行当里的人都知道石头也有记忆,指得就是有些石头能作为记忆体,将曾经从它旁边路过的人或事记录下来。
像这样的记忆原本是尘封不动了,没人知道它记住了谁,记住了什么事,可一旦附近有强大的电流经过,就有可能像是放映机一下子被充满了电一样,让录像带里内容重新显现出来。
我没记错的话,每次许瞎子的身影出现,都是在储电室里炸出雷响之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左有道先回过身来,他转过身,将手电光打在了我们身旁的一块黑布上,那块布拢得非常高,从轮廓上看,布下盖着的,应该就是一根高脚天秤。
“许瞎子走了以后,是谁把这些黑布盖上去的,为什么盖这样的布?”左有道蹙着眉,自言自语似地说着。
我说:“看样子许瞎子身边还有不少帮手。对了,刚才出现的那个年轻人,不会是梁厚载的祖先吧。”
左有道点点头,又摇摇头:“有可能,不好说。”
一边说着,左有道便伸出手,试着扯了一下罩在天秤上的黑布,这块布好像是用轻丝打造的时候,就这么轻轻一扯,黑布就慢慢展开,轻飘飘地飞到了半空中。
随着黑布飘走,两个秤盘同时展现在了我们眼中。
左侧的秤盘中依然放着那颗丹药,可药丸明显被人动过手脚,上面出现了一个很小的凹槽,好像是有人用手指甲蒯走了一块,而右盘中的玉片,也被人换成两块不知名的石晶。
在我们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
就听左有道在一旁嘟囔:“阴玉果然被葬教的人窃走了。”
“葬教的人?他们怎么进来的?”
在我看来,泅水荡底的机关过于复杂,如果不是我身上有鲁班的传承,就算拿着机关图也打不开,周连山就更不用说了,其实他就是拿着那张图,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他死活进不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