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敌?我仔细翻了翻记忆,发现脑子里根本没有储存这个人的信息,于是就实话实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啊,他是干什么的?”
黄玉忠很紧张地朝雾气中望了一眼,摆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你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白呢,什么叫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你知道他在行当里的声望有多高吗?”
李淮山插嘴说了句:“若非是阴差,本来就不会说谎。”
黄玉忠摆了摆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才刚进内山,可不能得罪那个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看到老黄这一脸紧张的样子,竟意外地亲切。
黄玉忠转过脸来,小心翼翼地对我说:“苏无敌就是三青会的掌事,你要是惹恼了他,他可是会给你穿小鞋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没怎么他啊,他为什么要给我穿小鞋?”
黄玉忠又朝雾气那边瞄了两眼,完了才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他这人吧,就是特别的小肚鸡肠,咱们这个行当里的小辈,但凡有谁对他不够恭敬,他就会想方设法地为难人家。你知道苏无敌这个名号是怎么来的吗?”
他的话转折有点大,我稍微适应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就听黄玉忠接着说:“在咱们这个行当里,除了那三座大山,苏无敌应该算是修为最高的了,尽管行当里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斤斤计较,也没几个人看得惯他,可人家修为高啊,就算对他有意见,也没人敢站出来说。”
我揉着自己的下巴,视线落在那个“苏无敌”消失的位置,心里想,当初把二爷评成二流的人,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如果是,那可就麻烦了,虽说没有和这人交过手,但光是感觉到他身上的念力,我也知道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我问黄玉忠:“苏无敌的原名叫什么?他是那个门派的?”
黄玉忠想了想才开口:“好像叫苏汉生,他是个无门无派的隐修。”
苏汉生……嗯,我有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不怪对方名号不够响,实在是因为我这两年一直在到处跑,很少去关心行当里的人和事,大多数在行当里名声正盛的前辈,我都没听说过。
黄玉忠打开了话痨模式,我这边都不再说话,他还在那喋喋不休:“你在内山走动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千万别得罪了三青会的人,要不然你今年的春评可能得告吹!另外,你在这里千万不能和人私斗啊,私斗是要取消资格的,以后五年都不能参加春评。我跟你说,你要是真想打架,就等过了九龙窟以后再打,到了那时候就没人挡着你了……”
他说着说着我就走神了,后面的话没听清楚。
当时我就在琢磨,这家伙怎么比早年的李淮山还罗嗦,我这是命犯话痨星么,李淮山刚消停没几个月,又来一个黄玉忠,什么命啊我这是!
后来就连李淮山都听不下去了,他冲着黄玉忠嚷嚷:“你打住吧,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跟个大妈似的。”
黄玉忠无奈地叹了口气,瞥了李淮山一眼,可后面的话还是对我说的:“你也别怪我啰嗦啊,你也不想想,你把我打得那么惨,万一这次春评你又不能拿个好名次,我这脸不是更没地儿搁了?”
我:“……”
别说,黄玉忠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不过一旦涉及到了他的名誉,或者是涉及到别人死活的事,他就会变得很紧张,有时候紧张的表现是话多,有些时候他紧张起来,又会变得一句话都不说。
其实在我眼里,他应该算是一个怪咖,在遇到他之前,我从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和最真实的那个他,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知道你我入他的世界,才能渐渐发现,他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老左说,黄玉忠算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可没有自我,恰恰就是他的自我。
对于老左的这番话,我持保留态度。
在黄玉忠的唠叨声中,雾气里渐渐浮现出了三个人影。
黄玉忠看到他们,就小声对我说:“他们就是三青会的使者,在内山中,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等到对面的影子变得清晰起来,我仔细扫了两眼,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这三个人的衣着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一身黑白相间的藏袍,头上顶一个白色的毡帽。
他们的发型和肤色也是一样的,清一色齐肩长发,黝黑的脸上,带着一点阳光留下的红润。
就连三个人的体型都差不多。
如果离远了看,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其中有一个人手中,还拎着两把淡绿色的暖壶,壶口上薄薄的水秀还有把手上的一点点黑灰,让我隐约想起了短暂的大学时光,那时候每个宿舍里都有几个这样的暖壶,大家会将它们静静地摆在阳台上,每日的阳光照进窗口,让暖壶上的颜色渐渐褪去。
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到大学宿舍的阳台,似乎让我心中那份异样,平白加重了几分。
就是那个手持暖壶的人来到了我的面前,另外两个人则在张大有身边停了下来。
我看着眼前的使者,他朝我微微躬身,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
这时张大有的叫喊声又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了,就听他冲在场的人喊:“我现在的身份相当于三青会的股东,待遇和你们不一样了,我住的地方,你们是进不去的。那什么,你们临走的时候过去叫我……算了你们也别去了,反正也进不去,回头我要是用闲心就去看看你们,走了啊!”
看着他一脸的得意,我心里也是相当无奈。
说完这番话,张大有就跟着另外两个使者,头也不回地走了,当时他走路的姿态,那当真是昂首阔步,仿佛这一路上所有的憋屈,都在这一刻释放干净了似的。
真搞不懂这孩子的内心世界。
直到张大有消失在雾气边缘,拎着水壶的使者才笑着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
看得出来,对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也只是那么招了招手,随后就迈开步子,快步朝着雾气中走去。
李淮山三步并两步地跟上他,在他身边问:“伤员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没有回应,还是保持着步伐的频率,快步走着。
黄玉忠在一旁悄声对我说:“内山的使者都是聋哑人,听不到咱们说什么,也不会回应咱们的问题。”
我点了点头,将李淮山拉到自己身边。
穿过前方的一小段雾气,视野就渐渐变得开阔了,前方先是浮现出一条用青石砖铺成的小路,随后路的两旁又浮现出了一排石木结构的尖顶房,以及散布在屋舍左右的雾区域。
这些房子因为常年受潮气侵蚀,木梁变成了很深的棕色,石头看起来也油亮发乌。
那些散布四处的雾气,则来自于每一所屋舍附近的温泉口,水汽从泉水中蒸腾起来,遇到冷气变成了雾,经久不散地落在那里,如同一片片从天空坠落的云。
等视野再开阔一些,就能看到内山的全貌了。
所谓的昆仑内山,其实就是一条坐落于雪山中的狭长山谷,我们脚下这条石板路,足以贯穿山谷东西两端。
这种地方,确实能给人一种安详恬静的感觉,可因为潮气太重,其实并不适合久居,估计三青会的人也是每年春评前后才会短暂地住在这里。
使者带着我们一路东行,最后将我们送进了靠近山谷东头的一所房子里,房子左侧就有一个温泉口,我打算路上没人的时候进去泡一泡。
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温泉呢。
我们三个进了屋以后,使者将暖壶放在门边,最后冲我笑了笑就走了。
屋子里有个火坑,坑旁有架子和锅,柴禾也是事先准备好的。
一进屋,李淮山就跑过去点了篝火,此时火焰以熊熊地烧了起来,火焰上飘荡的热气渐渐驱散着屋里的潮气。
我和黄玉忠快速换下了衣服,将潮湿的冲锋衣和内衬放在架子上熥烤。
“来来来,快来暖和暖和,走了这一路,手脚都快冻出毛病来了。”李淮山一边脱下冲锋衣,一边朝着我和黄玉忠招手。
从进屋开始,黄玉忠的脸色就不太对,我走到火坑旁坐下,随口问他一句:“想什么呢?”
黄玉忠扶着地面坐了下来,可眼睛还盯着窗外,听我这么问他,先回了回神,过了一会才开口:“也不知道那个伤员怎么样了。”
李淮山笑着问他:“你和那人认识啊?咋这么关心人家呢?”
也许是因为一直对李淮山没有好感,也许是因为心里本就有些压抑,黄玉忠回应李淮山的时候,口气有些不悦:“关不关心,和我认不认识他有什么关系?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关心一下有什么不对的?”
李淮山愣了一下,接着就乐了:“没看出来啊,你心里还挺柔软的。以前我就想吧,像你这么傲娇一人,一般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我看黄玉忠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就试图扯开话题,问黄玉忠:“我感觉你对三青会很了解啊,以前你也参加过春评吗?”
黄玉忠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可爷爷不让我来,不过我二叔来过,很多事我都是听他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