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林沉默了一阵子,又端起手电,朝着前方打了打光,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方向应该没错。”
我也朝着前方扫了扫光,光束从那一个个洞口边缘掠过的时候,堆积在洞外的砖块和泥土像小丘一样挡住了光线,在洞中投下大片阴影。
吴林和我一起移动着手电,两道惨白的光束像钟摆一样晃动在黑暗中,地面上潮湿的泥砖偶尔被光斑扫过,立即反射出一抹油腻腻的光泽。只有那些硕大的洞根本无法被光照射到,就像一个个漆黑的影子,死死地贴在地面上。
眼前这幅景象让我和吴林都不由地大皱眉头,我不知道吴林当时是什么感觉,但在我看来,那些黑色的洞口仿佛有种难以抗拒的吸附里,一旦我靠近它们,立刻就会被吸进去。
来回晃了几次手电,吴林最终让光束照向了笔直的前方,他长吐一口浊气,对我说:“还得继续走直线啊,看着模样,咱俩只能总穿这片洞群了。”
我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太阳穴:“不能绕开它们吗。”
吴林用手电照了照洞群两侧的地面,咂嘴道:“在这个空间里,有一个非常固定的航道,稍有偏离,咱们就会彻底迷失方向。”
说话间,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亮银色的铭牌。
我看着他手中的铁牌子,脸上刻意露出一丝疑惑。
吴林也没多做解释,下一刻就奋力甩动手臂,将贴牌扔了出去。
他特意让手电光束照在那块极速飞动的铁牌上,起初我还能看到那上面发射出的金属光泽,可就在铁牌飞出洞群遍布的这片区域后,那光泽竟刷的一下消失了。
几秒钟过去,我也没有听到铁牌落地的声音。
我皱眉盯着吴林:“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林笑得有些无奈:“我只知道铁牌一旦偏离航道就会凭空消失,但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消失。真的,在这地方,很多时候我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我没办法告诉你那些事为什么会发生。”
我朝着铁牌飞出去的方向张望着,还有有些回不过神来。
吴林在后面拍拍我的肩膀:“行,别瞎捉摸了,赶紧办正事,完了咱们出去,你请我喝酒。”
我白他一眼:“为什么是我请你?”
“谁不知道你们仉家人有钱。”吴林一边乐呵呵地回应着,一边打直了灯光,朝洞群迈开了步子。
我说一句:“你枪杀苏云槟的事还没了结呢,出去以后先去自首。”,也快速跟了上去。
一迈开脚,我们两个就没有心思再说废话了。
这里潮气本身就很重,之前的地面只是湿,倒也不算滑,走起来也感觉不到吃力,可现在地面上多了大量碎砖块和湿软的泥巴,让路变得格外难走,尤其是那些湿滑粘软的泥巴,一脚踩在上面,很容易就会失去重心。
我和吴林几乎都让光线照向了脚下,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那些深不见底的洞中时不时还会有风吹出来,尽管风力不强,但那风却冷得像一道道冰锥,扫在脖子上,能让人心里都跟着发寒。
就这么走了大约半个消失,我和吴林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停下脚步,抬手让光束照向了前方。
在前方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完整的路面,我们就快离开洞群分布的这片区域了。
咔啦咔啦——
刚看清前方的情形,我脚旁的洞中就传来一长串急促的碎响。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东西要钻出来!
那声音一出现,我立即将光束打向了左脚边的洞口,就见原本堆在洞口边缘的碎石和泥土正一点一点地塌陷,滑落到深不见底的洞中。
此时的碎响,就是砖块泥土滚落时和洞壁摩擦发出的声音。
望着一块块碎砖和泥巴在光束中快速下坠,最终消失在洞底的黑暗中,我在心中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吴林就在一旁用力朝我摆手,好像在示意我别乱动。
几秒钟之前,他的腰背挺得直直的,可现在他却双膝微微弯,上身也向前倾斜着。
过去跟着二爷特训的时候,我也常常在拉起重物的时候摆出这样的姿势,二爷说,这个姿势可以减小腰椎压力,也能稳固重心。
于此同时,他还一直朝着这边抬手,反复示意我别乱动。
因为吴林当时背对着我,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大体能感觉到,现在的他似乎非常紧张。
咔咔啦啦啦——
我脚边的洞中传来了更为急促的碎响,吴林一听到动静,立即蹲在地上。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快速蹲下,一手持灯,用另一只手撑住地面。
也就是几次呼吸的功夫,周围的洞口中全都传来了碎砖坠落的碎响,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急促、音频越来越高。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地面摇晃了一下,吴林立即大喊一声:“卧倒!”
我没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匍匐在地上,于此同时,地面开始以极高的频率快速摇曳起来。
当时我的整个胸膛和腹部全都压在地上,那些尖锐的砖块就随着地面摇动的频率疯了似地往我肉里头钻,可我也只能死死趴在地上,但凡我贴地贴得不够紧,随时都有可能跌入附近的洞口。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振幅也变得越来越大,我感觉有些碎砖已经撕开了我的衣服和皮肤,钻进了我的腹部肌肉里。
这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振幅就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减弱,就连震荡的频率也一下子变得很低。
前方顿时传来了吴林的叫喊声:“快走!”
我抬起头来一看,就见他已经单肘支撑着地面快速朝着正前方爬了过去。
腹部传来的痛楚非常强烈,让我的压根都不停地发颤,可当时我又担心如果吴林离我太远,他就会像飞出去的铁牌一样突然消失,于是强咬着牙关,奋力跟上他的速度。
振幅还在持续降低,爬了七八米,地面的摇曳感就完全消失了,可吴林还是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我咬牙猛爬,慢慢缩短和吴林的距离。
眼看快要追上他的时候,地面竟毫无征兆地猛烈晃动起来。
刚才为了加快速度,我同时用双肘和双膝撑地,此时地面猛地一荡,我根本无法稳住自己,身子一歪,“哐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地面又一晃,我直接滑出去了一米多,倒立着掉进了一个地洞里。
得亏我反应快,在落洞的一瞬间劈开腿、张开手臂,将胳膊肘紧紧压在湿滑的洞壁上,同时将大腿卡住半米宽的洞口。
地面还在剧烈晃动,我的手肘反复和洞壁摩擦着,很快就被磨脱了一层皮,淡淡的血腥味也在洞中弥散开来。
这一次地震的时间比上一次还长,但上一次的震感是在很长的时间内慢慢加强,这一次的地震确实突然出现,让我猝不及防。
它来得突然,消失时也是毫无征兆。
那感觉就像是一辆正在疾驰的汽车突然停在了原地,巨大的惯性就足以让车上的人撞破玻璃飞出去。
我是没飞出去,可刚刚适应震荡的内脏猛地一下变成了静止状态,还是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我想吐,可胃里没东西,只能对着下方的黑暗一阵干呕,这时我感觉到有人抓住了我的腰带,接着腹部一紧,整个人就像失重了一样,快速“浮”出了洞口。
吴林将我拉出洞外之后就快速喊一声:“快跑!”
说完他就撒腿朝洞群边缘猛冲,这一次他可没有匍匐在地上,就是直立着身子在疯跑。
我一看到他急吼吼的样子也知道时间紧迫了,不去想身上的伤痛,也撒腿狂奔。
从头至尾,我和吴林一刻都不敢关掉手电,就算我的大半个身子陷入洞中的时候,手电也被我死死攥在手中。
飞奔中,手电光束和我们喘气的频率一起快速晃动,眼看吴林的前脚跟已经越过最后一个洞口了,地面又是一颤抖。
这一下颤得非常急,我料到自己无法稳住重心,加上右脚又刚刚落地,干脆单腿发力,奋力朝着前方跳了过去。
而当时吴林也失去了重心,他朝着后方仰头倒过来,我朝着他跳过去。
那种情形下,我和吴林都不可能避开,随着“嘭”一声闷响,我的膝盖狠狠撞在了他的背上。
他身子轻,我力气大,所以毫无意外地,他的身子在空中猛地一顿,接着就飞了出去,而我在继续向前飞行了两三尺之后,也后脑向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吴林先我两秒钟落地,他落地以后就立即爬起来,我的后脑刚和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他就拉住了我的脚踝,奋力将我拖出去三四米。
在这之后,吴林就趴在地上,抬头朝着我们刚才走过的地方张望。
我用力揉了揉摔到发麻的后脑勺,也朝着洞群那边望了过去。
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还是能感觉到频率很高的震感,但这种震感就是单纯的震颤而已,不像洞群那边,地面不是颤,而是在不停地左右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