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朝着天边眺望,可除了蓝色的天和白色云,就只能从余光里看到温和的太阳了。
苍穹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包有用提醒我:“放空大脑,把眼前的东西都忘掉。”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开始尝试着忘记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
强制自己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那种感觉有点类似于设法让自己走神,但走神是看着一样东西,想着另一样东西,我现在要做的则是什么都不想。
在十分清醒,同时有没有受到任何刺激的情况下让大脑进入空白状态,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尝试了好一阵子都没有成功,总是刚刚忘记眼前的云,视线就落在了湛蓝的穹幕上,要么就是刚刚忘记天穹是蓝色的,偏偏又会想起云是白色的,总之脑子里无论如何都要有点东西。
包有用就对我说:“先试着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然后用舌根抵住上颌。”
我慢慢调整呼吸,让自己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当一个处于完全放松的状态时,脑袋基本上也处于空白状态了。
包有用:“用舌尖顶住上颌。”
这一次我没按他说的做,因为当大脑经过了瞬间的彻底松弛之后,我眼前的情景确实出现了一些变化。
北方的天空中,仿佛有一团团透明的东西在慢慢涌动。
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可事实上又看不到它们。
包有用仿佛能看穿我心中所有的想法一样,这时他又对我说:“那是漂浮在阳间的坤气,乾坤的坤。早年的时候,行当里的人都以为乾就是阳,坤就是阴,而坤气,就是沉寂在大地中的阴气,直到历史上的第一任阴差看到了这种虚无的炁场,世人才知道在阴气之外,天地间还有另外一种能够沉入地底的浑浊炁场——坤气。”
我眨了一下眼,眼前的世界猛地一暗,又猛地明亮起来,可那些透明的东西依然存在。
包有用的话还没说完:“很多人都能感应到坤气的存在,但只有阴差才能看到它们。寄魂庄的典籍上说,有土地的地方就有坤气,所以在人类的世界中,它几乎无处不在。”
这时我也忍不住开口道:“怎么才能让它们从我眼前消失?”
“不会消失的。”包有用给了我一个微笑:“从你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永远不会从你眼前消失了。阴差,原本就该在坤气的指引下做事。”
不得不说,当我“看到”那些所谓的坤气时,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整个人都无比轻松,仿佛连呼吸都比平时顺畅了。
包有用笑着问我:“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我揉了揉自己的后颈:“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想揍你。”
包有用笑得更欢了:“哈哈,正常,戾字真性确实应该讨厌我这样的人。”
我斜着眼睛看他:“你是什么样的人?”
包有用收起了笑容:“我的执念很深,是个比较容易入魔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将这口气吐出去:“我刚回仉家的时候,二爷也常常说我的真性没有被激发出来之前,根本不知道本心是什么,可后来激发出了真性,我依然不知道自己的本心是什么,如今我的真性完全释放出来了,可还是……”
包有用立即打断我:“你的真性可没有完全被释放出来。今天,你只是为自己打开了一扇门,从今以后,你的真性会一点一点地释放,当它完全被释放出来的时候,你才算是正式成为阴差。”
我无奈地笑了笑:“你们这些人说话都这样,没头没尾,让人云里雾里。包大哥,我想问你,你这次来,查案是假,要帮我激发真性才是真吧?”
包有用望着正北方向的天空,摇头:“我原本就是来查案的,只不过临来的时候,庄师兄特意嘱托我,让我帮你激发真性,让你放空大脑望天,也是他设计的。”
“可你们为什么要帮我激发真性呢,我听人说,寄魂庄是个介于隐世和出世之间的门派,你们既要管理那些不入世俗的隐修,又要调和各大宗门世家间的关系。按说,仉家的实力本来就很强,如果再多一个阴差的话,以寄魂庄的力量,还能限制仉家吗?”
包有用笑了笑:“哪个宗门世家变强,哪个宗门世家变弱,和我们寄魂庄没有任何关系。我们要做的,只是维护整个行当的平衡。呵呵,你可不要以为,寄魂庄也和那个劳什子苏家一样,为了一己私利就就能做出违背道义的事来。哎,你听说过我那个小师弟么,他现在就在渤海湾。”
我说:“是那个左有道么?”
包有用点头:“你刚才提到了本心,我突然就想起他来了。他所在的守正一脉,在寄魂庄中的任务就是要‘红尘证道’,而证道的前提,则是本心不灭。其实每个人生来就有本心,只不过芸芸众生,在凡世间迷茫蹉跎,竟慢慢忘了本心在哪。有些人终其一生追求大道,也不过是为了寻回本心而已,有些人自出生起,命格中就被注入了大道天机,却一生不能自知,临死还被这凡世间的虚无浮华拖累。”
我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包有用又将视线转向了北边的天:“不管有没有激发出真性,你的本心都在,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找到它的。啊,还有一件事。”
我看着他:“什么事?”
他转过头来,笑得有些尴尬:“虽然将真性释放出来是好事,可是……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生硬,搞得我好像和你有多大仇似的。”
我习惯性地挠了挠太阳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我就特别讨厌你。”
“正常,”包有用无奈地点头:“因为我的执念太深。”
我以为没有其他事了,就打算转身离开,包有用却一把将我拉住:“你看出问题来了吗?”
我顿时疑惑:“看出什么问题?”
包有用指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有没有问题?”
我看了看北方,又朝其他方向望了两眼。
包有用是对的,北面确实有问题,那里的坤气比其他地方都要浓郁,而且坤气涌动的频率和速度也非常高。
过了小片刻,我才对包有用说:“北方的坤气确实异常,但我也不清楚这种异常能说明什么。”
包有用:“你仔细感知一下,那里的坤气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流动的?”
我说:“四处乱逛,好像没有特定的规律。除了那个方向以外,其他方向的坤气都是以逆时针方向缓慢盘旋的。”
包有用:“你还记得房顶上的咒印是什么样子的吗?”
我想了想,回应道:“房顶上的咒印,就像是地下的老树根,错综复杂,毫无规律地四处蔓延,就好像正北方向的坤气。”
在我说完这番话以后,包有用二话没说,快速下了天台。
刚才他拉着我不让我走,现在自己反倒撇下我先走了。
我也没犹豫,也跟着他下了楼。
我们进入楼道以后,立即奔向,一进门,包有用先是快速看了看头上的符印,随后就凑到窗前,朝着鱼龙街上观望。
“你在干什么?”我在一旁问他。
包有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他就像座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继续朝着鱼龙街正北方向观望。
前后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他才缩回脖子,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布阵的人已经离开鱼龙街了。”
我问他:“怎么判断出来的?”
包有用说:“其他几个方向的坤气都正常,唯独北方天空的坤气有异,就说明用来固定阵眼的法器至少被迁到了正北方向十公里外的地方。本来我还打算借你的力量找到那件法器呢,没想到它已经被人挪走了。”
我说:“正北方向的十公里开外,应该进入市北区地界了。”
包有用摇头:“不对,不是市北区,对方应该进入了滨海开发区,那里地势比较空旷,加上靠近渤海,灵韵很强,我担心,对方可能是想在那里重新布置一个盘砂阵。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鱼龙街里的凶神也被对方带过去了,有渤海灵韵和凶神,新布置出来的盘砂阵,威力要比鱼龙街这一个强劲百倍。”
我不由皱眉:“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包有用依然摇头:“不清楚,也许他是想借助盘砂阵来召唤什么东西,也许,只是为了改变渤海湾一带的风水大势。不过咱们现在还犯不上着急,对方手里的法器压不住盘砂阵的阵眼,充其量也只是能将阵眼固定住而已。他要想让盘砂阵成阵,需要一件灵韵更强的法器。他们要找的东西会是阴饵吗?不对,应该不是,如果他们的目标是阴饵,就不会这么着急离开鱼龙街了?可他们到底要找什么呢?大爷的,一到关键时刻智商就不够用,厚载要是在这就好了。”
他说了一大串话,前面的三分之一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中间三分之一是在自问,最后干脆开始自怨自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