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火抵达剑州市机场的时候,向坤和老夏已经接到人了。
而且不止是向坤和老夏,唐宝娜和杨真儿也在。
老实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唐宝娜了,当初他确实很喜欢唐宝娜,但就像老夏说的那样,他其实和唐宝娜根本没见过几面,没什么了解,喜欢上的,更多的是根据唐宝娜的外貌自己单方面脑补出来的性格和形象。
在去年出国前,他其实就已经差不多放下、看开了,在缅国的那番生死经历,更是让他对自我和对世界的认知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也就是俗称的“刷新三观”——只不过不是大刷新,是小upgarde,多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思考角度。
所以现在,他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唐宝娜,很正常地打招呼了。
他的注意力,反倒是更多的集中在向坤以及向坤他们来机场接的客人身上。
年前在出国前,他曾经在向坤所住的小区外“蹲点”,见过向坤一面。
老实说,向坤给他的第一印象挺不错的,并不是那种游手好闲小白脸、弱不禁风小书生或吊儿郎当纨绔子弟之类的形象,虽然戴着眼镜,但光头和强壮的身板,看起来却颇为彪悍沉稳。
即便个头比他要矮一些,面对面的时候,他竟然也觉得向坤会给他一种气势上的压迫感。
这让当时的夏添火莫名有种“娜娜的眼光还可以嘛”的释然感。
当然,在得知向坤居然可以和老夏经常一块玩的时候,他对向坤的印象又自然地升了一级。
这次时隔几个月再见到向坤,虽然从外貌身材上看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整体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老夏在旁边的原因,直觉上他感觉到来自向坤的压迫感更小了。
而且几个月前的向坤给人一种安静却机敏,一直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感觉,但现在却很不一样,仿佛一下子“佛系”了很多,内敛了很多——当然,之前也并不张扬。
总之给他的感觉,向坤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让他觉得怪怪的。
当然,因为他们之前也只见过一面,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自己这种感觉,是不是纯粹因为缅国的经历带来的心理变化而产生的。
不过对于向坤他们接的客人,夏添火在见到后,却是很快产生了一系列的好奇和惊讶。
他刚到机场,看到唐宝娜和杨真儿的时候,其实本来以为向坤和老夏是来接她们俩的,但偶近了他们开来的MPV后,看到站在车旁的人后,才发现原来向坤他们来接的另有其人,唐宝娜和杨真儿,也是跟着一路从铜石镇过来接人的。
他们来接的,是一对父女,或者确切地说,还有一只金丝雀。
夏添火是真有些惊奇,他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出来游玩,还带着宠物鸟的。
他上车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那名被向坤等人称做“李教授”的中年人就讲鸟的事:
“为了保证‘金闪闪’能上飞机,我前天就带它去办检疫证了,但还是有点担心,怕‘金闪闪’一个人……呃,一只鸟待在托运的机舱里,会不会受到惊吓什么的。不过‘小苹果’倒是比较相信‘金闪闪’,很肯定它能挨过这几个小时的旅途,我知道‘小苹果’对‘金闪闪’的着紧程度,既然她都这么说,那应该是没问题。果然这一躺下来,我们拿了行李,接到‘金闪闪’后,这家伙在笼子里看起来生龙活虎的,精神得很,一点问题没有。我还真挺担心,要是‘金闪闪’出个什么应激反应,到时跟向先生你不好交代呢。唉,要不是‘小苹果’坚持要带着它一块来铜石镇玩,我是更倾向把它留在家里,找人帮忙照顾几天的。”
向坤这次过来接人开的是一辆七座MPV,“李教授”坐副驾驶,后排两个位置分别是老夏和夏添火,第三排是唐宝娜和杨真儿夹着叫“小苹果”的漂亮少女。
而那只叫“金闪闪”的金丝雀和它所在的笼子,则被放在第二排的中间地板上。
夏添火低头看向那只金丝雀,发现笼子里的金丝雀也正歪着脑袋打量自己,但只打量了一眼,就扭过头去,昂首挺胸跳到了笼子里靠老夏的一边,似乎有些嫌弃?
这就让夏添火惊奇了,这只金丝雀竟然做出了这种十分拟人化的动作,而自己竟然真的有清晰的、被嫌弃和小瞧的感觉。
这鸟不对劲啊!
而且,你一只鸟,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鸟,神气什么?
在车行驶起来后,通过后排三个女孩的交流,夏添火又得知了一件让他无比震惊的事——那个坐在唐宝娜、杨真儿中间的少女“小苹果”,竟然是盲人!
夏添火抵达机场和他们会和的时候,“小苹果”父女还没上车。
这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并没有戴墨镜,一双眼睛也很大、很漂亮,眼神很灵动,一点都看不出来像盲人。
更重要的是,他靠近的时候,“小苹果”很自然地看向了他所在的位置,视线很精准地定位在了他身上。
后来上车的时候,也可以自己很轻松地做到,一点都看不出视力有问题的样子,而现在从唐宝娜她们刚聊天的情况来看,她竟然从出生就失明,而且是完全失明的状态?
实在忍不住好奇,夏添火回头看向“小苹果”,但在开口询问前,却是和“小苹果”的“视线”对上了。
然后这“盲人少女”竟然先他一步开口道:“夏叔叔,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刚刚是怎么‘看到’你的?”
“啊……啊?对,对啊。”夏添火吓了一跳,这孩子简直有点会读心术的样子了:“我听到真儿说你眼睛看不到,但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你确实是‘看到’我了?还有上车的时候,你也很自然,不怎么需要搀扶。”
“小苹果”笑道:“因为我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耳朵很好使啊,我听到你的脚步声是走向我们的,而且真儿姐姐喊你,所以会‘看向你’。刚刚我也是听到你的座椅发出的声音,知道你在转身,就猜到你可能是听到真儿、娜娜姐说我看不到,有问题想问。”
杨真儿忍不住笑道:“大块头,你太大坨啦,一动起来,那椅子都在惨叫啊!”
夏添火抬手弹了表妹额头一下,引得后者嗷的一声惨叫。
坐在副驾驶的李洋也回头笑道:“自从学了向先生那个‘寄物感知’的训练方式、又有了‘金闪闪’的陪伴后,‘小苹果’这几个月真的是快要能练到把‘耳朵’代替‘眼睛’来使了,这段时间在小区里散步,我跟在旁边,已经她可以不靠盲杖,完全自己正常行走,哪里有人在走动,哪里有什么东西,她都能靠听觉判断出来。在家里就更不用说了,很多时候行动起来比我都自如得多。不过暂时来说,还是只能在熟悉的区域里,出了小区,外面地形复杂的话,我就不放心了。
“老实说,最开始向先生跟我们说这个‘寄物感知’的训练方法时,我是真没当回事。但没想到在‘小苹果’身上,这效果居然这么明显。我后来找了很多相关的资料、文献、论文,都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我还跟我一些医学院的老同学聊过,他们虽然给出了一些猜测,但也基本上都是心理层面的,认为是一种自我暗示,对潜力的激发。但我总觉得,应该不止是心理上的影响。”
开车的向坤笑道:“主要是‘小苹果’自己本身听觉就很强悍,所以效果很明显,你看我也练,但我效果就很有限嘛。”
“对啊!我和娜娜也练过,我们就基本没效果!”杨真儿也说道。
在认识“小苹果”后,她们也知道了“小苹果”在向坤的指导下进行一种类似于冥想的“寄物感知”练习,靠着这个练习,将原本就很强的听力进一步提升和发挥,用以进行各种判定。
当然,具体有关“情注物”、“超联物”,以及其他梦境中、感知中某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事物,和“金闪闪”建立的联系等,向坤有过交代,“小苹果”自然不会跟任何人透露。
得到答案的夏添火回过身去,但心里却依然还有些疑问。
刚刚“小苹果”的回答,其实依然无法解释一些问题,比如,“小苹果”即便从座椅的声音听出来他转过身了,又是怎么能确定他是要对她问那个问题的?正常来说,他跟表妹杨真儿或是唐宝娜说话的可能性也很大吧?
而且……“小苹果”为啥叫他“叔叔”啊?明明他和老夏、杨真儿同辈啊!叫她们俩可是“冰姐”和“真儿姐”的!
正当夏添火纠结着自己怎么就莫名长了一辈的时候,杨真儿半直起身,扒拉着前面的椅背,对着他后脑勺,小声说道:“大块头啊,你看起来好像变了不少啊?”
夏添火无奈地回手按着杨真儿的脑袋把她重新按回座位上,没好气道:“杨老三,你有话就直接说!车子就这么大,你这么鬼鬼祟祟地说话,大家一样听得见!”
“嗨!我这还不是……照顾你情绪吗?那我就直接问了哈?你被绑架那事……没给你带来什么心理创伤、心理阴影吧?”杨真儿问道。
“有啊!”
“啊?”杨真儿一愣,虽然三天两头吐槽这傻大个表哥,但其实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关系都挺好的,可是一点都不希望“大块头”受到伤害。
“我现在烟瘾没了,一点都不想抽烟,甚至闻到烟味,也没一点想法了。我当初下船后找缅国的警察要过一根烟,抽了一口,感觉什么味道都没有,这烟就突然戒掉了。”夏添火说道。
这确实是绑架案结束后,他得到的一个很奇怪的“副作用”。
杨真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难怪你看起来胖了。”
“彼此彼此。”
“我没有!”杨真儿瞪眼凶自己表哥,不过她却是罕见的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计较,而是马上继续问道:“对了,你要是没受啥心理创伤的话,就给咱说说你是怎么从绑匪手里脱身的呗?我听说,是船上有个绑匪忽然良心发现,干掉了其他绑匪,把你救了出来?会不会是那个绑匪想要宽大处理,把功劳都揽自己身上,其实救你的另有其他好汉,只是人家干完活就‘事了拂衣去’跑掉了?”
夏添火本来是听得一脸黑线,但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忍不住笑喷:“还事了拂衣去?杨老三,你是不是武侠电影看多了?而且那可是在海上,事了拂衣去要浮哪去啊?难道还能红掌拨清波啊?”
“那是什么情况你介绍一下呗,之前打电话的时候,都有其他人在,我也不好太八卦,现在既然你都来散心了,那就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呗!”杨真儿说道。
“什么叫‘我们’,是只有你吧!”夏添火说道。
“哎!说一下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有八卦听,我很容易晕车的,我一晕车,可能就要吐,你坐我前面,你可想好了啊……”
“杨老三你……行,我就简单说一下。”
“你先说下你为啥要赎金的电话打给了老夏而不是我大姨、大姨父?难道你觉得老夏能救你?你不知道她当时在海西省的山沟沟里吗?”杨真儿马上兴奋地提问题。
夏添火下意识地看了眼同样坐在第二排的老夏,后者正低着头刷手机,似乎对这些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
“因为我知道绑匪本来要绑架的人并不是我,他们原来的目标因为意外可能已经死亡了,我只是被他们‘顺便’绑去的,靠我勒索钱财,只是他们的临时计划。从绑匪说的一些话,以及表现出来的态度,我猜测他们很可能是一群背有人命的亡命之徒,不论拿不拿得到赎金,撕票的可能性都很大,所以我想要用把我知道的一些信息尽量地通过赎金电话暗示出来,我觉得能明白我暗示的,可能只有老夏……”
夏添火这次过来海西省,本来主要目的就是向老夏寻求帮助和解惑,所以干脆就顺着杨真儿的问题,开始回溯他在缅国被绑架以及脱身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