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看到的只是一种未来。我会不会救你,现在还未可知,除非,你还清你欠下我的东西。”
那巨人的声音冰冷了起来。
“叮铃。”黑暗中那法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地上的老叟和那群年轻男女,随着铃声渐行渐远了,四周又变成一片寂静。
“我欠你的东西?”
“叮铃!”
黑影的手又晃动了一下,铃声清脆。
年前的黑暗如水般荡漾,一个画面出现在眼前。
丹阳看到对面跑过来一个人,他穿着破衣烂衫,怀里抱着一个襁褓。那人用剑拄着地,又跑了几步,接着身子无力地靠在墙上。
丹阳望着那人的脸,几乎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正是当年的自己。
“呼,呼。”熟悉的呼吸声又从耳畔传来,自己一直在耳边听到这个声音,原来是属于另一个自己。
年前的这一幕,丹阳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天的事在他脑海里曾经无数次回放。就算乐道人为他驱过无数次邪也无法抹去。
画面里的人无力地扶着墙。
在那年轻的丹阳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慢慢从黑处走出来,就像一个靠近猎物的狼,那双幽蓝色的眼睛从一个遮面的破布下面望着他。
“嘿嘿嘿,”黑暗处传来的还有那个终生难忘的声音,“后生,别跑了。”
“妖孽。。。。”墙边的丹阳倔强地举起手臂,用剑指着靠近的身影,那击节剑的光几乎要熄灭,看来他已经没有真气了。
“嘿嘿嘿,你这后生不晓事,打进我门来,砸锅摔碗,还抢我东西,成何体统。”
那声音越靠越近,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矮小的老太太,身上穿着厚厚的兽皮,脸上用一块已经破洞的破布遮着面,那双蓝色的眼睛正从窟窿里投射着死气沉沉的目光。
“妖孽,,你,,你多行不义,,先占宝穴,又杀良儿,苍天有眼的话,必要你永堕地狱。”丹阳有气无力地骂着。
“嘿嘿嘿,善哉啊善哉,凡人愚钝,真以为生死有数,命在天上。岂知道我辈仙家的大神通?道士,你知道何为生?何为死?”
“哼,满口胡言。”
“哈哈哈哈,愚夫,口称大道,却目不望天。今天遇到婆婆我,我先让你知道何为死。”老太婆敲敲手杖,手杖上一朵白花慢慢盛开。
丹阳怀里的婴孩突然嚎哭起来。
“哇啊!!哇啊!!”
丹阳赶紧掀开襁褓,里面的婴儿正在挣扎着大哭,一股白气从他嘴里飘了出来,慢悠悠地飞往那手杖。
小儿的眼睛闪动着泪光。
“慢着,慢着!”丹阳大喊,
“小儿无过,无过啊。”
“小儿无过?”那婆婆的声音有些疑惑。
“后生儿,生便是过,娑婆世界多苦多难,早入轮回便是解脱。”
怀里的婴孩声音已经渐渐虚弱,丹阳丢下剑,跪在了地上。
“婆婆,你若要杀,便带走我吧。”
“哦?”
丹阳说道,“这孩子的父母已死,但我曾答应过他爹娘把他安全带回来。现在看来,我二人无法全身而退,放过这小儿吧,若非要一命,取我的便是。”
“哈哈哈,好好好,你这道士有情有义,真不后悔吗,”那婆婆走近丹阳,手杖上的白花慢慢合上。
丹阳没回答,静静将击节剑立在一旁,打坐坐在地上。
“好吧,将那孩子给我吧。”
丹阳将孩子放在地上,那老太婆慢慢用手杖将襁褓推到水里,手杖的底跟突然长出一根粗壮的枝条来,层层卷动包裹起了襁褓,那襁褓动了几下,掉进旁边的小溪水里流走了。
丹阳用余光看着那孩子在水里越飘越远,随着襁褓接近洞口,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冷峻。
而老太婆已经发觉了丹阳的杀气。
“呼,”击节剑的蓝光突然闪动,铭文亮起,蓝色火焰从锋刃出炸出火花。
那婆婆笑道,“哦?修道之人,岂能言而无信?”
“住口!”
“哈!”就在这老太婆话刚出口的一霎那,丹阳纵身跃起,提起身边的击节剑就往那老太婆砍去。
这一剑势大力沉,击节剑的火焰喷涌而出,亮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洞穴,将这洞壁上的壁画照的一清二楚,那与此同时洞口处的襁褓转过一个弯,消失在了河道里。
“邪魔!”丹阳大喊道。
但在这光焰里,他却只看到那老太婆笑盈盈的嘴脸。
“胡闹。”老太婆将手杖以闪电般的速度插向丹阳胸口,
“嗤,”
“呃!”
随着一声闷响,丹阳的身子虽然还是保持着劈砍的动作,但紧接着就是宝剑掉在地上的声音。
在黑暗里和巨人对视的丹阳看到这一幕,自己的心口都不由得痛了一下。
“嘿嘿嘿,可惜呀,可惜。”
老婆婆转身离开,地上只剩下丹阳的尸体在抽搐,血液从胸口里喷涌而出,湿透了他的道袍,流进了那条小溪里。
“梆,梆,”洞里传来手杖落地的声音,那婆婆又消失在黑暗里。
“叮铃。”
画面开始闪动,渐渐又归于黑暗,只剩下那黑色巨人,看起他的样子又明亮了几分,
“十九年前,山东牟汶河畔,”巨人说道。
“我记得,”丹阳回答,
“你本应死在莲洞里,可是一天后,你却穿着血衣走了出去,而且带着你那颗石心。”
“噗通,噗通,”丹阳这会儿居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心跳感,
“是你救我?你到底是谁?”
“我?你刚不是见过我了?”巨人回答,
“见过你?”
丹阳的眼前快速浮现洞里的画面,在那火光照亮整个洞穴的一刹那,洞壁上的壁画清晰展露了出来。
一位金人站在一棵树下,双手持说法印,他面前站着着众罗汉和菩萨,远处则是跪拜的芸芸众生,这正是弥勒佛下生人间后在龙华树下的说法图。
“龙华三会!”
画面渐渐暗淡了下来,丹阳的视线随着光线慢慢扫过壁画,知道他发现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袍,头顶头发如火一般红艳,手拿铃铛,正在弥勒座下听法。
“番僧。”
“老衲就是注定在弥勒座下听法,然后随他直上兜率天之人。我修行五百年,修为已近大成。只可惜啊,百年之前这妖女突然来犯,偷袭了我,夺了我的莲洞。”
“你就是村民所说的三莲上人。”
“正是。”
丹阳想着,“可他不宋末之人,怎么会活到现在”
巨人说道,“那魔女虽然杀了我,但我未入轮回,当年我在那莲洞遇到你横死当场,于心不忍,于是用大化之术化石成心,延你寿命。”
丹阳说,“高僧!谢你救我一命,你要我怎么报答,请你直言。”
那巨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一束光从头顶慢慢降了下来,那光线照射到巨人的身上,丹阳看见巨人的面庞,却不怎么安详。
他双目微闭但目有凶光,面庞和蔼但有愠色,单手结印,但手指干枯。都让丹阳有些不寒而栗。
“川东忠州,无底洞旁;白莲生出,慈鸦普度。”
巨人的声音回荡在丹阳耳旁,那白光越来越近,将他慢慢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