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难测呀,永安是个是非之地,我们不知刘府的深浅,但依为师看来,这刘夫人刘员外也并非善人。周田伤得那么重,还住在那阴冷『潮』湿的破屋里,我看了那周田都动恻隐之心,刘府上下却不为所动,家里的老奴尚且如此,真是令人侧目。”
“但听刘员外今日谈话,也是懂书知礼,忠孝之辈。”
“嘿,傻徒弟,人心隔肚皮!不以一面之词定人,这时行走江湖的基本功。你还年轻,学得多着呢,快把『药』收拾了。”
道远继续收拾『药』材,丹阳坐在房里心神不宁,便掏出三枚铜钱来,卜了一挂。
这一卦的卦象是乾上兑下,此卦名曰天泽履,是先劳而后逸,始惊而后安之意,但也是敌强而我弱之象,教人最好步步为营。
丹阳看着卦象,还是挺满意的,毕竟不是十分的凶相。丹阳收起了铜钱,坐在椅子上寻思着办法。刘府,尸毒,后林,大虫,这些看似互不相连的事现在却又串在一起,在他脑海里纠结,丹阳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林中有大虫伤人却无人见过,员外封住了后林不让人靠近。”
“徒儿,今夜,咱们恐怕要分头行动。”丹阳对徒弟说。
“这是为何?师傅的意思是要我在家里守着,您自己出去犯险?”道远问。
“非也,”丹阳带着坏笑说,“哪有少的休息,老的干活的道理?师父是让你一个人去刘府!”
道远一下子愣在原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师父,你这是把徒弟往火坑里推呀!”
道远眼泪汪汪的,嘴唇发抖,简直要哭了出来。
“哈哈哈,休要紧张,为师派你去,肯定是心里有数。这刘府虽大,但是那后花园冷冷清清的,戒备并不森严,所以为师派你过去,宽心,宽心。”丹阳说。
“师父,您就真的忍心徒弟犯险?不如我们一起去可好?”道远还央求着师父。
“你这傻孩子,把师父当你了?想着偷懒耍滑?今夜分兵两路是不得已之计,师父我另有安排。”
“是要准备『药』材?”
“『药』都停当了,今夜,师父要去后林,一探究竟。”
“后林,后林有虎,师傅你忘了?”
“虎?俗话说三人成虎!哼,我估计这林里的古怪,并不简单。”
“师父是说,林里作怪的另有他物?”
“虎乃山中霸王,居林中,方圆十里都能闻虎啸,我们来了这几日,却未曾听到,而且那林在田边,却并无老虎主动伤人,所以我断定这林中肯定作怪的,肯定有其他妖物,而刘员外如此紧张,可能和刘府有关系。我们两个外人在这里不可久留,所以今晚分头行动,尽快在明日弄个水落石出,然后离开这是非之地。”
“此话有理,但是,徒弟没做过这梁上君子,这第一次,无从下手,如何是好。”
“放心,有宝贝给你。”
丹阳从桌上拿起两张符纸,
“这两张符纸,也是南疆方术,唤做“不沾泥”,塞在鞋底,走路无声,踏雪无痕。”
道远接过两张符纸,上面画着的是两条长蛇图样。
“有这宝贝,徒儿心里也安心多了。”
“今晚吃过干粮早歇,子时起身,分头行动。”
“诶。”
子时。
永安村一片死寂,只偶尔有几声犬吠,夜『色』凄凄,月落星沉,好在已经没有了以往的阴森寒冷。
村子里一团漆黑,只有刘府门前的灯笼还亮着,到了子时,大门一开,出来一个下人,把那灯笼也收了进去。祠堂后面的阴影里,缩着两个黑影,待那灯笼被收了进去,一切都笼罩在黑影里,两个黑影才从祠堂窜出来,钻到了刘府一侧。
“师父,这墙这么高,我怎么进去?”
“这是前院,都是新砖砌的,肯定不容易攀爬,我们从后面绕过去,到了后面周田住的那个院子,都是土墙,就好进了。”
两人从墙边绕着,走了好一会,才走到刘府最角落的方位,那里果然有一大段土墙围着,墙有一人多高,不过年久失修,变得坑坑洼洼,顶上面有好几个大豁口。
“就是这儿,墙里就是周田那些下人住的院子。给你的符纸装好没?”
“在鞋里呢!”道远拍了拍脚踝。
“好,进去,直接找周田,问问到底那天到底碰见了什么,问清楚了就原路返回,不要过多纠缠。”
“徒儿知道啦!”
“来!”
丹阳在一堵土墙边弓着身子,蹲着马步,拍了拍大腿,道远一个箭步上去,踩在师父腿上,
丹阳低叫一声“起!”
他站起身子,两手一推,把道远举上了墙上一个大豁口。
“事成之后,回刘安家里等我。”丹阳吩咐着。
“知道啦!徒弟去啦!”道远答应了一声,跳下了墙。
丹阳从墙边听了一会,果然未听到些许声响,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这“不沾泥”果然名不虚传。
丹阳这才安心的离开,往后林走去,因为这刘府非常大,等他二人走到后墙之时,其实已经离村外不远了,丹阳走在小路上,心里还惦记着徒弟,
“虽然道远平时看着蠢笨,但是这种时刻应该不会掉链子”丹阳想着。
“就算有僵尸,也不会住在人气旺盛的大院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边思量边走,在村里弯弯拐拐的小路上绕来绕去,走的晕头转向。村内都是深宅大院,越往外走越荒凉,都是破旧的小茅屋,交错在一起,小路挤在破屋之间,路面凹凸难走。破屋里时不时传出几声咳嗽,或者小儿的啼哭声。
转出破屋群,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了起来,袭面而来的是凉爽的大风,是从远处的山里吹来,在这里能发现永安的地形,是建在河边的一处高地上,村后是一片缓坡,围着田野,在正对村子的地方,山之前有一团漆黑,像山峰的影子,倒在田野上,显得特别突兀,应该就是后林了。
丹阳步下缓坡,走在田野里,麦浪如波,岚风带着冰凉吹在身上,让这个年逾花甲的老人有些许寒冷,而更加压迫丹阳的,是对面那一片死黑的林子,越靠的近,越能感受到压迫感,那是风吹过都不会发出声响的压抑。
这头的丹阳步向黑林的时节,在刘府里面的道远已经窜到了破屋的房顶,他记着当时周田的房子,是靠在院门的一间最破的矮房子,他从高处的房子一个个跳过去,调到那个最矮的房顶上,那屋顶的角落里已经破除了几个大洞,从洞里发出亮光来,道远轻轻跳下房顶,因为鞋里塞着的那两张“不沾泥”,他落地像一只猫一样毫无声响。
屋里能听见轻轻的咳嗽声,是周田那有气无力的声音。
“周田,周田。”丹阳轻轻叫着。
“谁人??”周田问道。
“我是白天来看你的丹阳道人的徒弟,师父派我来有要事问你。事关你的『性』命!”
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个缝子,周田探出头来,“小师父快进来,别被人发现了。”
道远进了屋子,周田轻轻关上门,吃力地坐在炕头,头靠在墙上,咳嗽着。
这小屋里还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也就是丹阳说的尸毒之臭,炕角那里有一座碳炉,里面的火已经快熄灭了,火光映照着周田死气沉沉的脸『色』,让道远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道长,何事需要三更半夜来问呀,而且这刘宅戒备森严,你怎么进来的?”
“进来不是难事,我师徒走南闯北,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怎么闯『荡』江湖??我这次来,是奉了师命,来向你问清楚你和小姐身上的伤如何得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要一一说清楚,不然嘛,你二人『性』命堪忧!”道远说。
“这,这只是皮外伤。老道长也说不打紧呀。”周田焦急地说。
“是皮外伤不假,但是这伤带毒,而且威力非同小可,不然寻常郎中怎么会束手无策,早早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让我师父好对症下『药』,自然保你『性』命。”道远安慰道。
“一定,一定,知无不言!”周田赶紧回答。
“你和小姐到底所见何物!”
“那,是个人面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