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柳絮儿的速度一直提不起来。
差不多跑了几分钟,还不到三里路。
山林忽而震颤起来,一声惊天的熊吼几乎穿破夜空!
柳絮儿猛地停下脚步,她脸色变了,眼眶更为泛红。
“灰叔……”柳絮儿咬着下唇,快要溢血。
“这……”
柳絮儿这反应,让我心里头有些难受。
我不好形容,总归就是她伤心,我连带着也伤心。
“我不可以走。”柳絮儿眼中闪过一抹浓郁的悲伤。
“吱吱!”
我肩头的灰太爷,冲着柳絮儿尖锐叫了几声。
有灰仙请灵符,我能听得懂灰太爷的意思。
它是喊絮儿不要太上头,千万别任性,如果她不走的话,肯定会被张立琮利用,到时候会连累一群人。
“灰太爷,我不会连累到别人的。”柳絮儿低了低头,她再看向我,眼神变得很坚决。
“红河,帮我一个忙。”
“带我爸去内阳,安葬好我奶奶和妈妈,我总有一天,会去找你的,我也不会让观主利用我去伤害曾祖,绝对。”柳絮儿认认真真的说道。
“我……”张了张嘴,我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灰太爷再吱吱一声。
我脸色又一变,才回过神来,说:“绝对是什么意思?灰太爷说,你要被逼了就会自杀,死了,又怎么来找我?
“我……”这一次,慌了神的是柳絮儿。
她紧紧的抿着嘴,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那一霎,我忽然发现,柳絮儿的眼眸有些不对劲。
圆溜溜的眼睛,竟有一瞬像是黄二太爷。
她嘴巴轻微动了动,发出咔的一声。
“噗。”轻响伴随着一股黄雾萦绕至我面门,我顿时觉得身体麻木不已。
柳絮儿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她笑了笑,可笑着笑着,她又在哭。
“我的亲人,太少了,灰叔对我很好,比我爸爸还好,观主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只要有人劝他,他肯定有醒转过来的可能。”
“如果我们真走了,他肯定会很愤怒,黑老太太也会杀了灰叔。”
“这样一来,林乌可能就会彻底毁了。”
“我是林乌的女弟马,出生便在老熊岭山下,丢下一切,成为林乌的叛徒,那我就没有家了。”
“还有太爷太奶们,它们还有其余晚辈,不能和灰太爷一样,意气用事。”
“红河,不要再因为我冒险了,你有那么多,那么好的机会,不要将时间全部花费在我身上,不值得,或许,我们命数也相克呢?”
柳絮儿的手停顿在我脸上。
她很难受,身体微微颤栗着。
接着,她轻轻踮起脚尖,
在我的唇角轻轻点了一下。
她唇角沾满了泪水,那泪水的咸味苦味,一瞬间钻进了我的唇中,深深的沁入我心里。
下一刻,柳絮儿转过身。
她整个人的气势,仿佛一瞬间变了。
她身形格外敏捷,速度飞快,朝着回返的方向狂奔!
地面上,居然留着八根香!在幽幽的冒着青烟。
四支香,请一仙上身。
刚才柳絮儿悄无声息就请了黄二太爷,可这里有八支,她居然还请了一位仙家,是请的谁?
灰太奶么?
吱吱!
灰太爷更尖锐的叫声响起。
它快速钻进我胸口,很快就衔出了一根小木筒子,在我鼻翼间晃过。
腥辣的味道,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肩头的符随着灰太爷的动作摇摇欲坠,但凡灰太爷刚才离开我身体,这灰仙请灵符就失效了。
“他妈的,灰叔搞什么感情牌,还不如故意露出破绽,让我干掉,絮儿也不至于现在回去!”我颤栗的骂了一句。
可这也只是嘴上逞强罢了。
因为灰叔是真真的好人。
忠心,但没有愚忠。
他刚才那行相,很有可能不是因为仙家上身,而是死相!
他不想张立琮毁了林乌,放走了柳絮儿。
这不但给了柳絮儿生机,更让张立琮隐隐有了一个未来的威胁。
他根本就不怕死!
灰叔唯一料错了的,就是柳絮儿的重情重义,她居然不肯走!
我紧咬着牙关,从身上摸出来了一样东西。
就是沈髻给我的木筒子。
”灰太爷,果然啊,世上没那么轻松就办完的事儿,大不了就拼了,我要是死在这里了,你记得逃命,跑去给那老老头和两个老头乐报信,喊它们砍了黑老太太的熊掌给我上供。”
话语间,我打开了木筒子。
拿出来一根烟火棒子一样的柳家召集令,又摸出来打火机,点燃了引线。
嗖!
柳家召集令射入半空中!
砰!
天空炸开了一道绚丽的烟火。
“真好看,柳家设计这召集令的,绝对是个女道士,灰太爷你信不?”我喃喃开口。
“吱吱。”
灰太爷应了我一句,意思是说我罗里吧嗦,这什么关口了,还女道士。
我抿了抿嘴,迈步要往前走去。
下一刻,灰太爷忽然又吱吱一声。
我愣了一下,蹙眉说:“怎么可能,我骗了他们的,他们都没瞧见我的脸,我低头了。”
灰太爷吱吱回应我,他意思是,难道罗十六和沈髻靠近我,是因为看到了召集令,然后飞上来的?
灰太爷这句话接的太硬,一时间让我无语凝噎。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也挺好,来都来了,让张立琮瞧瞧咱们的厉害,大不了,灰太爷等会儿你蹿了,跑到别的地方,再去放一把火。”
语罢,我径直朝着返回的方向跑去!
罗十六和沈髻的确在靠近我,灰太爷都察觉到了气味。
唯一的说明,就是我下车的时候,他们其实发现我的问题了,只是他们没说,暗中跟随我而已。
我等着他们靠近再去追柳絮儿,说不定那边都打完了。
救人,如救火!
只能希望他们快点跟上来了!
很快,我就回到了道观近前。
入目所视,却让我脸色惊变。
道观正前方,有一棵很粗大的柳树,一头黑熊正坐在那里,它就像是个人似的,一手杵着一根拐,另一手,抓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不正是灰叔吗?
灰叔半张脸都血糊糊的,分外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