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叶画,你成了我的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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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余的话,叶画不会再多说,兰妃她自己有能力可以凭着腹中之子走出冷宫。
很快,她便离开,在离开时,她恍惚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其实她早已在兰妃那里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一种属于男人身上的汗味,混合着一种带着泥土的青草味。
这冷宫里除了外面的侍卫,就是白天来送饭的小太监,哪里来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出现兰妃的屋里。
难道她和别的男人有染?
叶画摇摇头,没有深入去想,这原也不干她的事,皇宫里这种事其实有很多,皇帝可以拥有那么女人,却不能保证每个女人都对他忠贞不二。
“母妃,你一定要好好的,怡宁会再来看你的……”
怡宁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悲痛欲绝,此时她不知,仅过了一晚,冷宫一个疯妇放了一场大火,兰妃为了拿回一枚用草编的戒指不幸被掉落的木头砸伤了后背,人昏死了过去。
因为动静闹的比较大,所以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心中一动,想起那枚草环式指,还是自己偶而兴致编的送给她的。
他倒忘了,没想到,她却肯用命去拿回他送给她的东西。
念着这点旧情,皇帝派了御医去给她诊治,本来皇帝并不打算将她从冷宫接回来,没想到,御医一诊治,喜讯传来,兰妃身怀龙种。
这让皇帝从失去秦贵妃腹中之子的沉痛中走了出来,他刚刚失去一个孩子,老天又还了他一个孩子,他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很快,兰妃就被人从冷宫中接了出来,皇帝去看了兰妃,他说她:“你怎么这么傻,拼着性命只为拿回一个草环。”
她说:“这对于皇上来说是草环,可对于臣妾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因为这是皇上第一次送给臣妾的东西。”
皇帝更加感动,为了照拂到秦贵妃的心情,皇帝没有恢复她的位份,只给了她一个八品采女的身份。
一个采女虽难以与从前的妃位相比,但比之于冷宫而言,已是天上地下。
没有人能够想到兰妃可以从冷宫走出来,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秦贵妃更是气的砸烂了殿里所有的东西。
是怡宁,是兰妃的腹中孩子一起索了她孩子的性命,她一定要杀了她们,即使这样都抵不上她孩子的一条性命。
……
时间总是飞快,又是一个夜晚。
这如梭的时间,叶画却觉得无比漫长,明日凤祈和裴顼就要归来了,还有四哥和八哥也会随军一起归来,绒绒一早就来了东宫找她,和怡宁两个有说有笑,惦记着他们的归来。
虽然这几日都未曾睡好,可叶画并不觉得乏累,时间已到子时,叶画还是没有什么睡意,只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药草集》看着。
现在她所读之物,除了帐本,便是医书,因为一直怀揣着可以救娘亲的信念,所以她学的无比认真,如今皇宫除了东宫和福安宫,她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太医院。
她的举动引起过非议,女人学医是上不得台面的医婆,她作为太子妃更不能学医,可太皇太后一力支持她,别说皇上,就连太后也没话说。
不过几日,她的医术又更进一步,越是进步,她越是有信心,如今,她殿中的书案上放的全是医书。
正读到有关血灵芝的那一页,忽然眼前一阵迷蒙,困意顿生。
不知不觉,她就倒在榻上睡着了。
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轻轻传来,只是叶画已入梦乡,根本听不见,一个黑影从从容容的从殿外走了进来,从容到像走近自己的家一样。
“小画,想不到我还能再见到你。”
他静静的站在她的榻前,拿过榻上锦褥将她身子盖好,然后侧坐在那里,环顾四周,却看到满架子的医书,他一双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她,叹息一声。
“没想到你是真心实意的想学医,我还以为你只是想以师徒名义来避男女之嫌。”
伸手摸一摸她的脸,他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这样接近过她,她的脸带着一种细腻的温度,摸在手里手感特别的好,他想裴凤祈是幸福的,至少他可以娶到叶画这样的女子。
他从不认为自己比裴凤祈差在哪里,除了他身上背负的那一层叫他喘不过气来的身份,他一样也不比裴凤祈差,偏偏裴凤祈什么都比他占了先机。
世人都觉得太子是个温柔宽厚的人,可这温柔宽厚的背后却是冷血无情,为夺皇权,裴凤祈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若不是因为那时他要去杀赵昀向慕容青离换火云貂的血,何至于让大哥掉入裴凤祈布下的陷井,丢了性命。
在旁人眼中,大哥或许不是个好人,可在他眼中,却是除了母妃,从小到大都善待他的人,大哥死了,裴凤南也死了,为了对付裴凤祈,母妃不惜违背自己的心意再度引起父皇的重视。
本来,他是可以赢的,可到最后他却输了,他并没有输给裴凤祈,他只是输给了自己。
那时他给叶画的香囊就是为了克制住叶画血的药性,虽然不能克制的长久,但至少能有将近一月,元宵节那一回,明明就是叶画的血救了裴凤祈,否则裴凤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痊愈。
裴凤祈里南之行,即使不能死在半路上,慕容青离也不会放过他,他不想让叶画的血再有机会救裴凤祈一次。
到最后,讽刺的是,竟然是他自己救了裴凤祈。
当他知道她不要命的在大雪中苦苦等待三天三夜时,他的心不能安定了,她以银针来求他救裴凤祈,他给出的银针从来都会兑现一个诺言。
更何况他不能叫叶画死了,作为医者,对稀世灵药有着不同于旁人的执着渴望,若叶画死了,她的血也就没有用了。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了叶画的血,还是叶画她这个人,反正当时他选择了救裴凤祈。
有关于叶画的血,是纠缠在他心里的一个结。
除了那个男人,他并不知道还有谁能拥有那样的血,当初一场大火毁了他的左半张脸,还差点毁了他的性命,是母妃求来了那个人的血才救了他。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和母妃有什么关系,他甚至根本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叫他一声叔叔。
他永远也忘不掉,在他八岁的年纪,那个男人牵着他的小手将他带上了玉莽山,从此他成为神医薛黎川的徒弟,师父为他取名薛痕。
小画她为何和那位叔叔拥有同样的血液,难道景衡与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否则后来师父为何会替景衡换了肤,景衡名字中有个衡字,他名字中亦有个痕字,这当中到底有没有关联。
这一切,他都无从得知,因为师父死了,而那位叔叔已消失了许多年。
自从那位叔叔失踪以后不久,母妃就患了一种特别的失魂症,她选择性的忘记了有关那位叔叔的所有的事。
所以当他知道小画也拥有那样血液的时侯,惊喜,震惊的同时,又在心里埋下深深的疑惑,到目前都没办法解答的疑惑。
在他心中,一直隐着一个想法,小画或许和那位叔叔有着某种特别的联系,他甚至怀疑过小画并非叶赋亲生,只是怀疑归怀疑,他没有办法证实,而有些庸医所谓的滴血验亲,根本就是丝毫没有根据,反误了许多人。
也正是这样一个结,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渐渐长成小树,他不会忘掉那位叔叔温暖的大手,和他曾对他说过的话,那是他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所以,他才为了叶画做了一回蠢人,救了裴凤祈。
为了救他,他虚耗了内力,延误了战机,所幸,他还是打败了倭贼,而剿灭萧家军于他而言,却是矛盾而痛苦的,他在痛苦中挣扎,在困顿中求生,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时,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他想他这一生活的真的只是个陪衬,连死都不能做一回主角。
那时,他万念俱灰,因为连他自己都救不了自己。
没有命,什么皇权,什么女人,什么争斗都只是过眼云烟,他欠了叶画两条命,一条他的,一条母妃的,可他也还了叶画两条命,一条裴凤祈,一条景娘的,虽然他只能为景娘续五年性命,但他已经尽已所能。
他与叶画之间的债两清了。
他既然要死了,又何必再执着什么,放了她,给她一个幸福,也算是他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做了一件好事,尽管他不是个好人,但在叶画面前,他还是愿意做个好人的,他连裴凤祈都救了,临死,还有什么不能放手的。
可上天偏偏不叫他死,舅舅萧战用一条命换回了他一条命,为此,他并不觉得有多快乐,因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沉重。
舅舅说:“吟儿,你千万不要忘了,你身上流淌着我萧家的皇族血液,舅舅已是强弩之末,而你却不同,你一定要登上帝位,光复我大耀。”
大耀,大历,于他而言,都不过是皇权。
这一次,他回来,就是想夺了皇权,成为最后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可是小画,我该拿你怎么办?就算我想放手,也放不了了,因为你成了我的药引,我需要你的血,维持我的命,还有朝阳,他需要你给她讲故事,谁让你故事说的那么好,没有你的故事,他就在我面前哭,而我,是不会讲故事,又讨厌小孩哭的人。
虽然是我放手让你嫁给了裴凤祈,可我回来了,我要你兑现你给我的承诺。
两年,只要两年,你用你的血解了我身体里的余毒,我就放你自由,我想他裴凤祈两年还是等得起的。
手上有刀锋划过,刀光凛冽映衬着她雪白的手腕,他的手滞了滞。
“……嗯,好痛……”叶画突然皱紧了眉头,在睡梦中哼了一声,她又梦回到死的那一天,一剑贯心的刺痛。
他微微一怔,他都还没有取她的血,她都说痛了。
“小画,你放心,我不会叫你有一点点痛的。”
她不染尘埃如白雪的手腕,染出一道血红。
冰冷的唇覆上她的手腕,一股腥咸夹杂着令人着迷的淡淡异香在唇齿间弥散开来,他并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吮吸,一种温暖而迷醉的味道让他贪恋的想要吮吸更多。
“……嗯……”叶画的眉心蹙的更紧,嘴里情不自禁的嘤咛一声。
这一声嘤咛,听在他耳朵里却是娇喘微微,他情思一动,身体也跟着躁热起来,他进而想要的更多。
“……凤祈……”不过倾刻,从她嘴里喊出一个人的名字,他蓦然一怔,放开了她。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用手轻轻的在她的手腕上涂抹着药,似乎觉得舒服了些,叶画蹙紧的眉头松开了。
“小画,今晚我没办法带你从皇宫离开,不过,我相信,你终归还是会去玉莽山找我的。”他将她的手腕放入锦被里,又替她掖一掖锦被,叹息一声,“对不起。”
起身正要离去,“唧唧……”突然一只火红的貂儿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直袭向他。
他随即一怔,火云貂,慕容青离的火云貂怎么会在叶画这里,来不及思考,他一个闪避。
皇宫戒备森严,他无意与火云貂多做缠斗,否则必然会引来御林军,到时脱身就麻烦了,更何况火云貂的血虽是良药,却与小画的血不同,火云貂的血有剧毒,他再受不得任何毒。
身影一闪,他躲过火云貂的再次袭击,毫不迟疑的往殿外跑去,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皇宫里。
若不是他对皇宫太过熟悉,熟悉到每一个角落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他想,他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入了东宫,更不可能轻易的全身而退。
……
第二日,叶画醒来,正对上小貂儿一对晶亮亮的眼眸。
眼眸里闪着一丝不安的光,见她醒来,小脑袋在她身上蹭了蹭,“唧唧”叫了两声,又伸出舌头在叶画的腕上舔了舔,似乎想告诉叶画昨天晚上有人来过。
叶画感觉腕上有一种轻微的隐痛,因为太过轻微,浑然难觉,她抬起手呆呆了看了看。
“唧唧……”小貂儿见她没什么反应,顿时就急了,急的乱跳。
叶画伸手拂了拂小貂儿,嘴角边含了一缕微微初醒后迷蒙的笑:“赤焰,别闹。”
“唧唧……”小貂儿呜咽一声,十分失落的垂下了头。
很快,珍珠和夙娘就进来服侍她起床,竹帘一动,紫苏捧了一盘水笑嘻嘻的走了进来,紫苏是景府送来的丫头,年纪虽不大,却为人老诚,行事稳妥,
今日太子要归来,人人脸上都带着喜色,叶画新婚就与太子分离,珍珠和夙娘,紫苏人等自然会为她着急,好在,太子大胜而归,她们也跟着欢喜。
“姑娘,今天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珍珠一边帮叶画梳发,一边笑道,“太子能平安归来,姑娘终于可以安心了。”
叶画微微一笑,也没有说话,两眸看着镜中自己,粉面含春,可压倒桃花,只是嘴唇的颜似乎淡了些,略显得有些苍白,心头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似乎曾经经历过。
夙娘心中有感,点头赞道:“太子将倭贼和萧家军彻底剿灭,真是大快人心。”
珍珠咬了咬牙道:“听说那些倭贼整日肖想我大历疆土,几次三番挑起战乱,夺我大历土地,害我大历百姓,真真坏的不得了。”
紫苏走过来在珍珠脸上拧了一把笑道:“我瞧瞧你这小妮子,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倒关心起国之大事来了?”
珍珠眉眼一挑,笑道:“我哪里懂什么啊,还不是听姑娘和夙娘说的,说什么皮之不存,毛将附焉,那些倭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珍珠嘴巴灵巧,语速又快,听的众人哈哈一笑。
珍珠放下手中梳子,从妆匣里拿了一支金累丝嵌宝木兰花簪比了比,觉得不甚满意,放下又重新开始挑选,比来比去还是不满意。
叶画笑道:“珍珠,你不必选了,今日就戴那支白玉星辰花簪。”
珍珠恍然笑道:“还是姑娘眼光好,又想得周全。”说完,打开另一个雕刻着细碎小花的红漆木盒里取出那支莹润光泽的白玉星辰花簪,在这样的日子,戴上太子送的花簪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一会,叶画就收拾停当,一双漆黑的眼眸清丽如霜般的美妙,眼角眉梢处处带着不可逼视的光华。
紫苏不由一叹道:“从前在家里时,九姑娘整日把太子妃挂在嘴边说,说她得了一个神仙似的妹妹,太子妃果然是个神仙。”
叶画笑道:“今日绒绒姐要来,紫苏,你也别在这里忙了,你赶紧多准备一些辣酱去,绒绒姐最爱吃你做的辣酱,那会子还抱怨我把她最爱的辣酱都带走了。”
“九姑娘还是这么着爱吃辣,有一回,奴婢做的辣酱把七少爷,八少爷辣的眼泪水汪汪的,偏偏九姑娘不怕。”紫苏笑嘻嘻道。
“绒绒姑娘爱吃辣,人也辣。”珍珠接口笑道。
“谁在说苏蝉姐啊?”一个银铃似的笑传来。
“参见公主。”三人赶紧行礼,紫苏行完礼则退了下去。
叶画迎上前道:“怡宁,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怡宁一双眼睛带着灵动而欢乐的笑意,不仅眼睛在笑,她整张脸都显得喜气盈盈的,一抱挽住叶画的胳膊道:“我来画妹妹你这里蹭个早饭吃呀!”
叶画伸手在她嘴边一点笑道:“你就是个小馋猫。”
怡宁往叶画身上疲赖的一倒,抱着叶画,声音绵绵软软道:“那这个小馋猫从此以后就赖定画妹妹啦,你到时可不许嫌弃这个小馋猫吃的多。”
“哪怕你能吃得下一座山,我也不会嫌弃,怕只怕啊……”叶画眉稍儿一挑,眼波儿一动,笑意浮在脸上,“怕只怕到时等怡宁姐姐你出嫁的那一天,把花轿压垮了。”
“哈哈哈……”珍珠欢快的捧腹而笑,就连素来不喜欢笑的夙娘也不由的笑了。
怡宁小脸儿红的像苹果一样:“画妹妹,你又打趣我,我再饶不得你。”说完,伸手就往叶画的腋下挠去。
叶画最怕痒,唬的往后一退,人就躲了出来,怡宁红着脸笑着追她。
“唧唧……唧唧……”
刚刚还情绪低落,懒汪汪的躲在被窝里睡觉的小貂儿突然窜了出来,一下跳到怡宁面前,屈着前腿,伸展后腿,把小胡须龇的像针一样,裂牙凶巴巴的冲着怡宁直叫唤。
“哼!”怡宁一见小貂儿对她凶,立刻停住了脚步,叉着小腰,瞪着一双圆圆眼儿,“赤焰,你真是太不仗义了,昨天我才给你吃了一个鸡腿,今天你就对我凶。”
“唧唧……”小貂儿依旧保持一副凶悍的样子。
“赤焰……”怡宁继续瞪眼。
“唧唧……”小貂儿不肯相让。
“赤焰,以后再不给你吃鸡腿啦。”
“唧唧……”赤焰骄傲且坚贞的将头一扭,表示它不稀罕怡宁给的鸡腿,然后身子一跃,跳到叶画的身上。
叶画摸了摸它,满眼的宠溺模样,笑道:“好赤焰。”
“唉!人不如貂儿啊,我竟吵不过一只小貂儿。”怡宁摇头连连叹息,又上前拉了拉叶画的衣袖,两眼冒星星的看着赤焰,心里很是喜爱的对着叶画道,“画妹妹,不如你把赤焰给我养几日,让我训一训它,保证让它乖乖听我的话。”
“那要看我的赤焰愿不愿意啊?”
“赤焰,其实你很愿意的是不是?”
“唧唧……”小貂儿冲着怡宁翻翻眼皮,更加骄傲且坚贞的将头一扭,深深的钻入叶画的怀里,表示很不乐意。
怡宁无奈的耸耸肩,俯身凑近了小貂儿道:“我知道你是只爱偷喝酒的小貂儿,赶明儿把你灌醉了,就把你弄到我那儿去。”
小貂儿傲慢的不搭理怡宁,叶画一边帮它顺毛,一边笑道:“我的赤焰只爱喝朱砂醉,其它的酒可是沾也不会沾哦。”
“画妹妹,你真是厉害,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呢。”怡宁忍不住抬手在叶画脸上摸了一把,眨巴着眼睛笑道,“若我是个男人,一定要把画妹妹娶回家。”
珍珠笑的合不拢嘴,调侃道:“若公主你是个男人,那子归少爷怎么办?”
叶画点头赞同道:“珍珠的说很有道理。”
夙娘笑道:“姑娘,珍珠,你们两个这般说,公主的脸都红了。”
“好呀,画妹妹,珍珠,夙娘,你们三个真真是太……”
欺负人啦,她倒没有说出来,她虽然害羞,心里却是欢喜激动的,抬手捂了捂逐渐发烫的脸,她十分娇羞的掉脸坐了下来,也不好意思再看叶画和珍珠。
一想到景子归今日就要回来,她一颗心跳的突突的,她和苏蝉一样都是爱热闹的性子,见人也喜欢说话,可每每见到子归哥哥,她就变成了傻丫头,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傻丫头。
正想着,就有几位宫女陆陆续续的端了早饭上来,二人亲亲热热的一起用过早饭,便携手去了福安宫,本来请安要赶早,可太皇太后素来起的偏迟,所以用过早饭去正好。
二人并排而行,叶画清美如画,绝丽无双,怡宁天真可爱,巧笑倩兮,二人走在一起,走过柳堤,穿过花丛,宛如一幅题了华丽诗歌的美人图,连宫人都纷纷驻足而看。
不要说怡宁的娇俏可爱,单是叶画之美,就让人会不由的想起那首汉乐府名歌《陌上桑》。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罗敷之美没人有见过,众人皆想,若能美成太子妃这样,才不枉这盛名传唱。
有人仰望,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仇恨……
兰妃立于清风之中,榕树之下一个清僻的假山口,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怡宁脸上的笑那样美那样甜。
伸手抚一抚还处在平坦状态的腹部,叹息一声:“怡宁,母妃希望你能永远都这样快乐的活着。”
她知道她的女儿喜欢景子归,她也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景子归,景家那样的人家才真正是女人最向往的人家。
一夫一妻,多少女人梦里都祈求的幸福,更不要说景家男人个个都是气宇轩昂的风流人物。
可皇帝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要将怡宁许配给景子归,她为此深感忧心。
景家如今实在是太过风光了,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景太傅除了那一回为了景衡身份的事早已不插足朝政,景家三个老爷更无一人在朝中担任要职,这说明景家想抽身退步,可想退岂是能退得了的。
景家和朝廷注定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不要说叶画这个太子妃的身份,景家几个孙儿,甚至于连景苏蝉都是能驰骋战场的人物,皇帝岂能不忌。
不过如今的皇帝似乎已将自己的那份雄心湮灭了,他现在唯有曦妃是宝,为了曦妃,他倒甘效仿起前朝的皇帝萧焕了,若不是因为太子要回来,皇帝想要举行盛大的迎接仪式,她想,他大概连早朝也不愿上了吧。
虽然他来看过她,可也是来去匆匆,连口茶都不肯喝就走了。
她知道,皇上来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腹中的孩子,她不管这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还是聂少平的,她只要让皇帝认为这孩子就是龙种。
皇帝再被曦妃色迷了心窍,也还知道皇家子嗣的重要,只是倘若曦妃也怀了龙种,那她肚子的孩子是不是就要成了草芥了。
正想的出神,忽然一声低沉压抑的呼唤声打破了兰妃的思绪。
“兰儿……”
兰妃陡然一惊,灰白着脸孔看着聂少平道:“少平,你好大的胆子,怎么大白天的闯入皇宫?”
“怎么,兰儿你害怕了?”聂少平眼睛里闪着咄咄光芒。
那一晚,他费了多大力气,冒着生命危险想要将她带出冷宫,她竟然不愿意,当时她说她不能让怡宁一个人留在宫中,作为母亲,她要留下来守护怡宁。
可一个冷宫里的女人除了给女儿添乱,还如何能守护女儿,更何况她的女儿是公主,根本不需要她的守护。
他不相信她的说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宁可死守在冷宫那样的地方却不愿离开,如今他倒明白的透彻,这样的透彻真叫他心凉。
他真是将满腔热血抛在了一块坚固不化的石头上了。
她根本不是为了她的女儿,而是为了这宫里的荣华富贵,他一个小小侍卫永远也给不了的荣华富贵。
仅仅三天,她就从冷宫里走了出来,原来她一点儿也不需要他的帮助,想想,他真觉得自己愚蠢的可笑。
什么真情,后宫的这些女人哪来的真情。
他含愤带恨的盯着吓得浑身瑟瑟作抖的她,他心里头突然涌起一种报复的快感。
“少平,你赶紧走。”兰妃声音抖到不清晰,一旦让她发现她私会侍卫,那将是灭顶之灾,皇帝肯定会赐死她。
他脚生了根似的站在那里不动,她转身就要离去。
他阴冷冷的笑了一声:“你不用害怕,我来宫里只是跑个腿,向皇帝汇报太子的行程而已。”
说完,他转身离开,突然又回了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兰儿……不,兰妃娘娘,你会后悔当初的决定的。”
他再不回头,只留下一个刚硬而冷戾的背影,一阵春风刮风,带着晨起的湿冷之气,打在兰妃的身上,萧瑟一抖,赶紧急急回了她现在所住的云桂苑。
……
今日皇帝准备亲迎太子归来,只是一大早不舍离开云英的温柔乡。
在云英身上,他似乎恢复了年轻时那种精力旺盛的精神头,每每都能掀起他狂热的**。
她就像一朵轻轻飘于天空的云朵一般,让人卧之如卧棉上,轻轻柔柔,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紧窒,回回与她在一起,她都若处子一般,弄得他欲罢不能,时时都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
她是鲜花般的嫩,云朵般的柔,春水般的媚,他甚至放下一个仁君该有的身段,学做了一回汉成帝偷看赵合德沐浴,他也偷偷看了云英沐浴,她的肌肤果然不沾水珠,怪道摸在手里那样的滑那样的嫩。
他想,身为皇帝,头顶上的弦崩的太紧了,有时候也该适当的放纵一下自己。
可他不会做汉成帝,暂时的放纵不代表他会沉沦,他还是想做回从前那个励精图治,勤勉政事的皇帝。
“皇上……”屋外的吴长来回踱着,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见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皇上,已是辰时了。”
平常皇帝寅时末就会起床,论理早过了皇帝的起床时间,小太监几次三番的来催被皇帝申斥一顿,不敢再来,唯有求了吴长。
吴长想,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偏偏今天太子要回来,刚刚有人来报,太子和世子爷的人马已经快到了帝都城门,转眼间就要入城了。
吴长停下脚步,将耳朵贴在门上,竖着耳朵在听,却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他不敢再喊,唯有垂首等着。
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听见云英慵懒到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声音响起。
“皇上,该起床了。”
皇帝的手还搭在云英的胸口上,一听她如此妩丽的声音,浑身骨头无一处不酥麻,他的手不安分的顺着她的衣襟往里面摸了摸,触手如丝缎一般滑软。
兴致突然高涨起来,他抱住她就要求欢,云英低低俯在他的肩窝一笑,热热的气息喷在他身上,他身上一阵热浪滚过。
“好了,皇上,再不起床,又该有人要骂臣妾是祸国妖精了……”
她笑着推了他一把,那一双又柔又媚的眼睛里溢着水波阵阵。
“谁敢骂朕的曦妃是祸国妖精,朕诛他九族!”皇帝俯身压上,就要吻下。
她又推了他一把,眼里水波儿一荡,眼底却隐着抹不掉的恨,于恨之外,又添了一种令她痛苦矛盾的愁思。
从小到大,她都被人当做一个冰冷的复仇工具,她努力让自己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像那个湘妃云挽照,为了就是有朝一日,接近这个冷情绝性,心狠手辣的皇帝。
不仅是皇帝,她还要对付康王,是康王亲手杀了她的父亲,当然,还有那个恶毒的太后,她也脱不了干系。
因为敌人太过强大,所以她必须付出常人难以想像的努力。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的温情,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把她当作人看过,她只是一个工具,而且只能做一个工具。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云英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这些天,她在皇帝身上获得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情,他宠她爱她,尽管他把她当作另一个女人,可他的宠爱真真实实。
这短短的日子,才让她从一个工具变成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她怕不能当得太久,她不能叫自己陷入他的温情里,而忘了自己来宫中的使命。
“皇上,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她软软的劝了他一句,“臣妾不想皇上为了臣妾被人诟病,今日太子和世子爷归来,皇上也该起床了。”
“好吧。”皇帝有些懊恼的坐起了身子,又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你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我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要过。”
云英眨着水雾一般的眼睛笑道:“有太子和世子爷在,我和皇上自然能长长久久的。”
“此话何解?”
“太子且不必说,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眼珠儿微微一转,唇角轻勾,露出一个媚人的笑来,她的手轻轻的在皇帝的胸膛绕着,直绕的缠上他的发丝,继续道,“至于世子爷,都说虎父无犬子,大历战神的儿子岂能差,臣妾听闻有人说世子爷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想来今后也必定能成为战神,有太子和世子爷为皇上守护大历疆土,臣妾和皇上自然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皇帝的脸在瞬间阴沉了下来,她的话似乎触动了他心底深处某根痛的神经,这种痛被埋葬了好多年,正是因为这种痛,他才会把康王视作亲弟一样疼爱。
可在疼爱的同时,他对他还有着深深的忌惮。
当年九弟是威名赫赫的战神,他的功劳早已盖过了他,在百姓中人人都传颂战神康王的英雄事迹,他如何能忍,可是九弟一片忠心为他打下江山,杀他,他不忍心,不杀,他不能容忍,所以才叫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从此,战神之名消声匿迹,他这皇帝才能做的安危,他如何还能让历史重演,让康王府出一个青出于蓝的战神儿子。
“皇上,你怎么了?是不是臣妾说错话了?”云英惶恐的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没有说话,翻身起了床,回头才说了一句:“英儿,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朕不喜欢听。”
“是,臣妾再不敢说了。”她委委屈屈,几乎就要落泪。
“唉!你究竟生长在乡野,不懂这宫里的规矩,说出这样的话怪不得你,日后,你还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不过在朕的面前说就行了。”
“是,臣妾遵旨。”
云英的声音无比温驯柔媚,眼睛却闪过一丝冷戾的光,现在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
到了巳时末,太子和裴顼,以及景子归,景子煦率领大军浩浩荡荡整列归来。
帝都城内的百姓早已集聚在街的两边,被层层士兵隔挡开来,人人都知道太子和世子爷,以及景家的二位少爷剿灭倭贼,肃清乱党,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百姓们欢欣鼓舞,齐齐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