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与祝老爹对视一眼陷入沉思。
“早先你不是以你大伯过继子的身份在明州行事,不如我上书给天家就说你大伯走后刀庄暗部急需你来稳定人心,让他给你个便宜行事的身份,一可以让天家放心刀庄暗桩一切如旧,二可以用祝家过继子的身份辖制董相思手中的暗桩令牌。毕竟祝家人的身份可比那冰冷的牌子好用的多。”老太太目光一转,恢复往日不怒自威的态势,淡淡的说道。
可祝老爹却没有立马同意下来,他眼神游移的看看我又看看老太太,“可大丫以后......”
祝老爹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狗子急乎乎的呼喊声,“爹,爹,你快去看看大伯.....大伯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连药都喝不进去了......”
不待狗子说完,祝老爹便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大概一路跑的急,狗子一进门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老太太一把抓住狗子的手,焦急追问,“你刚刚说你大伯怎么了?你爹不是已经将从宫里求来的千年灵芝给他服下了吗?”
狗子眼里闪着两泡泪花,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本来大伯睡的好好的,不知怎么就醒了,脸色也比睡的时候好上了许多,他还让我端过去棋盘陪他下上一句棋,可是下着下着他突然就开始吐血,喝了药也止不住。我怕大伯的病又犯了,便赶忙过来找爹。”
脸色突然变好,这让我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这怕不是回光返照之像。
老太太抓着我的手,也顾不上拿拐杖,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一路上我一面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一面不停的劝慰老太太,“也许是我爹拿回来的灵芝起功效了,吐两口血好排出大伯多年淤积在脏腑的药毒,挺过这一关,将来大伯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声音微微颤抖,“丫头,你也别安慰我了,他这身子多活一天都是老天爷赏的。只是我都还没走,怎么我的孩子就一个个的走到我前面去了。老天爷倒是收了我这老婆子的命也好,何苦让我受这老年丧子之痛。”
东江院此时寂静无声,丫鬟小厮们站在院子里都静静的望着主屋的方向。
老太太看着一院子的人,脚下一怔,脸色煞白地往屋里走去。
屋内,祝老爹叹着气将大伯身上的银针一根一根的拔下。
“狗子,大伯看不到你的名字上家谱了,不如大伯给你起个字可好。”大伯握着狗子的手看着祝老爹,笑意温和。
祝老爹避过大伯淡然温和的目光,“你取就是了,也当是留个念想。”
“就叫全安吧,祝全安,阖家平安。这名字呢,老四你可想好了,我惦记很久了,你不说,我便也没有问。”
“他这一代应为单字,单名一个祈字,祝祈。”
大伯揉揉狗子的脑袋,笑着说道,“祝祈,字全安,好名字。祈祷,全家平安。我走的也能放心了,祝家一定能平平安安。”
狗子用袖口蹭蹭眼角的泪花,“大伯之前不是还说,要做我加冠礼上的赞者吗,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大伯眼带歉意看看我,又看看狗子,“我之前还说要看着你大姐姐出嫁,二姐姐及笄,看着你加冠,可你伯母等我太久了,我想先去见见她。母亲,我原来担心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便硬撑着陪着您。现在好了,老四回来了,还给您带回了孙子、孙女,我也就放心了。孩儿不孝,孩儿撑不住了。”
老太太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猛地扑倒大伯的床边,“你从来都是最孝顺的,怎么就不能再多孝顺我老太婆几年,送走了我这老太婆再说,你这是要挖了我的心呢。”
“母亲,孩儿不孝。”大伯拍了拍老太太的手,“母亲帮我个忙,帮我将枕头下的东西拿出来。”
老太太沾了沾脸上的泪痕,伸手向大伯的枕头下摸去。
一封字迹略显凌乱的奏折被老太太拿了出来,老太太目光扫过奏折,不发一语径直将奏折递到我面前。
我翻开来看,只见这奏折上写着请封祝老爹承袭英国公之位,另请天家准许过继旁支之后一行空白,承继香火。大伯这是连替我拒婚之事都想好了。
“老四,让大丫以一个合适的身份替我守孝三年,也当是我所能给她的最后一份庇护。祝家的孩子太少,我能保一个便保一个。”大伯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我手中的请封折子。
祝老爹从我手中拿过奏折翻看,“大哥,这......远山谢过大哥庇护之恩。我会让大丫女扮男装以过继子的身份承继香火。”
“那便好,”大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这我也就放心了,雨晴....那里你们也要,也要拉她一把,是我对不起云峦。乐陵笑起来还是同以前一样好看......我很久没见过了.....我去见见她......”
祝老爹颤抖着手试过大伯的呼吸,又诊过大伯的脉搏,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母亲,儿子无能,大哥走了。”
我与狗子随着祝老爹跪在大伯的床前。
东江院的仆人从屋子里到院子外跪倒一片,呜咽的哭泣声在东江院中回荡。云板在英国公府邸上空响彻天际。
淅淅沥沥的冬雨将白绸装点的英国公府,浇上一层又一层的凄冷。
祝老爹模仿着大伯的笔记将请封奏折补全,这奏折连着老太太的密折一起送到了天家的桌案上。
泰和十八年,十月十二,一道旨意降到祝家,着祝远山承袭英国公之位赐金章语带,另有过继子祝魁入祝家长房承继香火。
这一道旨意让京都本就动荡不安的棋局,多了更多的变数。
前来拜祭的秦衍衍看着一身男装披麻戴孝的我,笑的玩味。
然而上香拜祭完的赵琛却是再也藏不住心里的怒气,他对祝老爹抱拳一礼,“这位祝公子想来是刚来京都,就遇到如此大的变故一定伤心至极。本王觉得与这位小公子很是投缘,国公不如就让这位小公子陪本王在府里转转,也让他一疏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