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刀庄你为什么不拦住她?你这不是要毁了她吗?”祝老爹声音低沉却带着些气急。
悲心师太手里的佛珠转的越发的快:“董家被满门抄斩,十二岁以下的男子充边,女子充做官妓。母亲本来想偷梁换柱把她救出来,可她却拒绝了,她留在了花楼,只是求了母亲和大哥让她进刀庄。我知道她是想报仇,可这仇该找谁报啊,怪皇权无情,还是怪董家不知退避。佛说,万事皆有因果,前事之因,后事之果,因果轮回哪有尽数。说到底都是我的罪过。”
“大姐姐,当年的事情,不怪你。母亲不怪你,我与大哥也不怪你,你不要再这么自苦下去。”祝老爹看着面容悲戚的悲心师太开口劝道。
悲心师太摆摆手走到佛像前盘腿坐下,“我在赎我自己的罪,你不用劝我,以后也不必再来了。眼瞅着祝家又快要到了风口浪尖上,这一次我在这里给你们诵经祈福,只为替你们求个平安。”
祝老爹眼见劝说无果,叹了一口气,躬身行礼,转身出门。
我看着长明灯下脸色晦暗不明的悲心师太,俯身行礼:“姑姑,那冬葵这就走了,姑姑好好保重自己。以后冬葵再来看姑姑。”
“你去吧,你也好好的,不要像我。但凡心里有了路,就走下去,不要......不要像我。”悲心师太闭着双眼,手指一下又一下机械的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我起身后退,看着眼前之人佝偻且单薄的背影在灯影里摇曳。
回程的马车上祝老爹问我,如果我的将来和悲心师太一样我会不会害怕,我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我不会让自己走到那样的地步。
过了二十五,天家封印,朝政休息。祝老爹也开始了放假状态。
只是今年这个年对英国公府来说大有不同,对祝老爹和我们姐弟三人来说也大有不同。
我带着言语从后厨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就见祝老爹揣着手看着厨房神色飘忽。
我往身后的厨房望了一眼,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便扭头对着祝老爹问道:“爹看着厨房做什么,可是哪里有不妥吗?”
“哦,没什么,就是在想今年的年夜饭不是我做的,也不知道你们今年能不能吃的惯。”祝老爹抿了下嘴角的小胡子,笑着说道。
“那爹要不今年还下厨,女儿给你帮忙,让祖母和大伯也常常您的手艺。”祝老爹这么一说,我忽然有点怀念刚刚到这个世界时吃的最丰盛的一餐饭。
祝老爹摆摆手转身向北溪院走去,“不了,于礼法不合。”
“那要不我做,爹替我看一眼,算我的如何?”我伸手拉了下祝老爹的衣袖,笑的讨喜。“爹到时候给我包个比落落和狗子大的压岁封就成。
祝老爹停下脚步,斜睨了我一眼,“今年你第一次当家,我确实很不放心,还是看着点好些。”
“对对对,我这是新手上路,还要爹这样的老马好好带带我。”我跟在祝老爹身后笑着点头附和。
本来还是零零碎碎偶尔想起的炮仗声,随着年关的临近越来越密集。等到腊月二十七,狗子和落葵的心都随着炮仗的响声越来越活泛,祝老爹索性放了他俩的假让她俩满院子的撒欢。
国公府院子大,老太太有时候也会跟我念叨以前这里冷清,今年终于有了过年的样子。
腊月二十八,宫里来人送了年礼,同时还传了大年初四天家要办家宴的旨意。
腊月二十九,我和祝老爹在后厨里切肉和面,偷偷备下做饺子的馅料。
大年三十,老太太和大伯祝青山带着一家大小开祠堂,祭先祖。我悄悄瞄了眼母亲的牌位,一尘不染。
除夕的饭桌上老太太很是唏嘘,祝家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不过毕竟是过年,不太适合伤怀。一家六口围桌而坐,饺子端上桌,白白胖胖热闹也喜庆。
老太太和狗子的运气最好吃到了铜钱,落落和我吃到了蜜饯。祝老爹说都是好兆头,这一年家里变化虽多,不过没什么大灾大难,这样平平顺顺的就挺好。
老太太笑着擦了下眼角的泪花,说她的小四也老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了。
子时的更鼓响过,老太太拿出三个鼓鼓囊囊的红色荷包塞到我们姐弟三人手里,说这是这几年攒一起的压岁钱,不用给祝老爹报备,只管拿着花就是了。
祝老爹却笑着回道,他可没有收没子女压岁钱的习惯。
宴席散去,落落牵着我一起往回走。
风停雪住,满园的红灯笼,将一地的雪都染的粉红。
我和落葵的鹿皮小靴踩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落葵忽然出声问道:“姐,我们是不是好几年没见过雪了。”
我愣了愣神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南边暖和,我们连炭火都好久没见过了。”
“姐,这一年,我觉得心里过的不踏实。我们住的好了,吃的好了,可是你跟爹却越来越忙,连凑在一起说话的时间都没多少。有时候一天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可你们忙什么也不对我跟狗子说。我觉着心里很不踏实。”落葵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鼻音。
“爹当官了,自然是要忙的。再说了,你也长大了,过了年你也十三了,再过两年你也该及笄嫁人了,总是会有不一样。”我看着眼前有些怨怼的小姑娘轻声安慰。
落葵愣了愣,情绪仍旧低落:“可以不嫁人吗,要是嫁人之后不能继续学医,那我就不要嫁了。”
我拍拍落葵的手,不想她过年时节这么沮丧,于是笑着说道:“那你要不跟爹说,你医术没有精进之前绝不嫁人,我觉得爹估计会说那你这辈子都不用嫁了。”
听出我在取笑她,落葵对着我皱了皱鼻子,“哼,那可不行,我早晚会成为比爹厉害很多的女大夫,你可别小看了我。”
“我可没有,我们家落落在我心里可一直是小神医来着。”我轻轻点了下落葵的鼻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