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的日光温暖怡人,片片琼花从书房的房檐滑落,我跪在手感有些粗糙的蒲团上,伸手接住空中飘落下来的琼花一朵,说是受罚,倒也让我躲了半日的清闲。
不过清闲结束的有些快,跪了没有半个时辰,福婶便带着言语笑容可亲的出现在了我面前,言语手中捧着放了账本和笔墨的小几。
福婶指挥言语将小几放在我面前,笑的十分慈爱:“小姐这是今日的账本,老爷说,跪着不耽误算账,让您把账本算完。还有包下雀楼花了四十两银子,老爷说从您的月钱里,每个月扣一两,直到还清为止。”
我刚刚在午后阳光下晒出来的几分惬意,瞬间没了踪影。我认命的拿着笔翻起账本说道:“知道了,我算完了,让言语给你送去。”
待到算完账目,日头已经有了西垂的意思,我再跪半个时辰,受罚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可惜了一下午的好时光就这么耗在了账目里。
我跪在蒲团上有些丧气的活动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一阵熟悉的清香钻入我的鼻中。
一个浅灰色的身影连仅剩的一点阳光都给我遮挡了个严实,我有些不愉的抬头,西落的阳光仍是有些刺眼让我看不清他的眉眼,来人身形高挑修长,浅灰的直缀被阳光照得泛起一层暖色。
“葱花妹妹,这是在作何啊?”
来人语气里带着地那点戏谑,让我的心情有一点不爽:“我在晒太阳,魏公子没瞧见吗,麻烦让让,你当着我的光了。”
高挑的身影在我身旁蹲下,那个清冷的味道也离的我更近了一些,再加上刚刚这一句葱花,与我记忆里的某个人慢慢的重合。“是我的不是了,还望妹妹原谅则个。妹妹怎么不叫我魏哥哥,倒叫我公子,怪生疏的。”
虽然是刻意压低过的嗓音,但是一个人说话发声的习惯是无法轻易改变的,我心里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
不过某人既然已经要住在祝家,那么祝老爹必然是清楚他的身份的,“叫什么魏哥哥,应该叫五哥吧,是不是啊,五皇子殿下?”
我歪头带着从落葵那里学来的装无辜必备笑脸,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普通却眼神明亮的人。
五皇子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这么容易被识破的吗,不可能啊这人皮面具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丫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带着对上位着该有的尊敬说道:“回殿下,是味道,殿下身上的熏香味道清冷独特,臣女之前在殿下身上闻到过。“当然还有你的那一声“葱花。”
五皇子拍下我要做礼的手:”成了,别那么多礼,我还没想着暴露身份。“
我将眉眼低垂,语气依然尊敬:“殿下,隐瞒身份藏在这定州自然有殿下的打算,殿下有什么需要臣女的,只管吩咐就是。”
“你呀看着恭敬,实则据我于千里之外。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也不天真可爱。我跟你说,我跟你们家是一样的心思,都是为了这定州之事。”魏武蹲在我身旁摩挲着下巴说道。
“我只是个闺阁女儿家,不知道这定州有何事,殿下说笑了。”我继续保持着低头恭敬的姿势。
魏武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起身整理下由于蹲身而褶皱的衣袍:“我也没什么好吩咐你的,你只需知道在你家的是魏武就好。”
我颔首道:“是,五哥。”
这声五哥让魏武轻笑一声,他思索片刻伏身说道:“你身上的味道倒是多变,第一次见你是大葱味儿,今日是,嗯,一股奇怪的腥臭味儿。”
我想起这味药的名字,对着起身抬步离开的那个浅灰背影说道:“这是因为我今日用了一味药,这药的名字叫做阿魏。”
等待成绩的时候,不论什么时代都异常的让人煎熬,现代人可以有多种多样的选择来缓解心中的焦虑,而古代人大多选择求神拜佛来缓解焦虑。
这几日,秦母在盼着儿子一举中的地煎熬中,将本就脆弱的身子骨熬的起不了床。
祝老爹带着落葵去给她把过脉,劝她放宽心,可是终究没什么大用。也不知道秦家哪个上门看望的亲戚对秦母说城外镜台寺的菩萨特别灵验,她便非要秦页带着我一同去拜拜,一求他能高中,二求我俩的姻缘能平顺美满。
秦页一直都是孝顺的,这次也不例外,不过大概是第一次约女孩子出门,他红着脸让门房叫了言语出来,让言语将话转达给我。
言语跟我转述的时候,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以前只见着秦公子带着一身的书生傲气与伶俐,还是头一次见这书生说个话从脸庞红到耳根,活像被蒸熟的螃蟹。
从县试考完,到现在已经过了快有大半个月的光景。
这些日子,张月英已经没有再去县衙围堵祝老爹,我让芳绣送了封慰问信给她。
她说她那天喝了酒回家哭了好几日,把她爹吓坏了,以为有人欺负了她,差点要掂着马刀出去跟人拼命,这两日已经好了些,只是还会不自觉的就掉眼泪,眼睛跟漏了水似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她听送信的芳绣说我被我爹罚了,觉着是她连累我了,还特意买了一斤猪蹄让芳绣给我送回来,说吃什么补什么。能想着给我买猪蹄,想来她应该好点了。
这大半个月,夜里窗外的笛声仍依旧,我看着手中的笛子却实在是没办法和他对奏。
相思曲这曲子被我吹出来,祝老爹给了我一个很形象的评价,他说我吹的像战歌,一点没有思念之意倒像是要找人去打架。
因着五殿下不许我叫破他身份的原因,便只当他是魏武。
那日他也听了我的相思曲,这厮笑的前仰后合丝毫没有皇室中人该有的稳重,边笑边说我适合去幽州给战士们吹号角,在家吹笛子屈才了。
今夜春雨悄然而至,听芳绣说,定州的四月雨水总是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虽然不耽误出门但总是潮潮的惹人烦。
笛声带着雨声敲打在窗棂上。我推开窗户,任雨水丝丝缕缕的飘进屋内,听着呜呜咽咽的笛声,似乎比早些时候顺耳了许多。
我坐回书案前,拿起笔,想在纸上写上一些夸赞之词,左思右想却忽然词穷。
踌躇良久,我最终落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