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舞忙用手帕帮着张月英擦去衣襟和手上的水渍,并细心的将桌子放乱了和茶杯重新归了位。
张月英看着动作柔美,眉眼低垂的言语对我说道:“你带的这个丫鬟做事倒是不错,我看着都像是心里被根羽毛扫了似的。”
“月英姐姐这是什么奇怪的比方。我今日找姐姐来可是有正事儿的。姐姐别打岔好,认真听我说。”我将茶杯复又放到张月英的面前。
张月英拾起桌上的桃花饼,掰下一块扔进嘴里:“唉,看来不是你爹要找填房了。你说吧,但凡我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帮你。”
“月英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才来定州没多久就在斗花会上惹了刘大小姐的不快。后来,我怕她再找我麻烦,就称病连她家的春日宴也没去。这不,明日就是刘小姐的辞行宴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不去了。可是我自己一个人,总觉得心里有些害怕,就想问问你可否知道哪家的姑娘最是平易近人,心地纯良,我好找她们搭个伴。”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张月英停下往嘴里扔糕饼的动作,思索了片刻道:“这些个夫人小姐间的聚会,我最不耐烦参与,不过我倒是与一些官兵的家眷相熟悉,文官家眷也有一些,不过不多罢了。兵曹家的小姐性子不错,都监家的小姐也算的上性格温和。曹主簿家的女儿就......啧啧啧。算了背后说人是非不好。”
“那姐姐可否介绍他们同我认识一下。你也晓得的,小姑娘家最喜欢熟悉的几个抱团一起玩,就比如兵曹家的小姐和都监家的小姐,不知她们私下里有什么好恶,我也好提前做个准备。”我听着张月英的介绍,从中挑了两个听着好相与的。
“这你可难道我了,我去她们两家做客时,也就是打个照面的关系,她们凑一起不是聊一些针头线脑就是说一些胭脂水粉,这东西我哪儿知道啊。你还不如问问我谁家姑娘嫁了个王八蛋,那个当官的又买了粉头?”张月英有些为难的说道。
八卦这个话题真的是古今通用,一听张月英开了这个话头,我就收起了之前装相的那些个不好意思和旁敲侧击。“月英姐姐还知道这些,我原来也听说了一些,可惜没人同我聊,果然聊这种事情还是要有同好之人。”
张月英拍拍手里的糕饼屑,指了下言语和燕舞。
我会意道:“言语、燕舞。上次在药铺附近糕饼店买的果子还挺好吃的,你们再去帮我买点,回去带给爹,和落落他们。记得多买点,我还要送人。”
言语同燕舞低头称“是。”便出了隔间的门。
张月英笑着用手点了下我:“我就知道你骨子里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你要想跟我聊这定州城的小道消息啊,那你可是找对人了。我爹那帮手下,喝了酒就喜欢吹牛,这男人吹起牛里,跟那些个妇人凑一起碎嘴别人家的家长理短差不哪里去。我跟你说啊,前两天这局务官......”
张月英这些个八卦可全是干货,小到哪个衙役死了老娘,大到之前升官走的巡盐御史家的小妾同家里的马夫私奔,没一样她不知道的。
等到言语和燕舞回来时,我已经同张月英聊到了王主薄家的母老虎前两日因王主薄花了三千两雪花银买回来的妓子同他打了一架还挠花了他的脸。
言语推门进来时手中除了两包果子,还有一盒花生酥。“小姐,刚刚秦公子看见婢子出门去买果子,特意在门口等着婢子回来,让婢子将这盒花生酥给小姐拿上来,秦公子还说,这花生酥甜淡适宜最适合陪着茶馆的翠眉一起用。”
张月英听罢,取笑我道:“看来你爹给你相了个不错的人啊,看你喝茶就知道给你送糕点,也是有心人呢。”说着便拿起一块花生酥塞在了嘴里,嚼了起来:”就是这糕点,也不知怎么的吃的有点发潮,不是很酥脆。“
“你呀,有的吃还挑。再挑我可就收起来了啊。”听了张月英的打趣,我无奈的摇摇头。
张月英见我有些回护的样子:“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这还没定亲呢,就不让说了。”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贺彩声,只听得掌柜的高声宣布道:“今日诗会的头名是魏武,魏公子,彩头是王家特制的狼毫登科笔一支。祝魏公子后日县试榜上有名。”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通过竹帘闯入隔间,“这次姓秦的不能耐了吧,还说自己只要出手就必然夺魁,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不是,这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你看看着魏公子的诗,立意高远、用词精当,比秦页不知道好了多少。”
“这秦页不过就回写几首酸诗,过两天县试可是考策论的,就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考的上呢。”
听着楼下的议论越来越过分,我心里开始暗暗担忧:”月英姐姐,今日也吃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姐姐能否带着我去都监家和兵曹家拜会一下,好让二位小姐明日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多多照拂下我。”
张月英伸头看了看外面的状况,点头道:“也是,那走吧,我吃的也挺饱的,正好咱们去溜溜腿。”
我同张月英沿着楼梯走下来时,一群学子正将魏武围在中央或是在拿了自己写的诗句同他探讨、或是在恭维他才华横溢。
秦页一个人低头坐在门边的角落里,配着已经见了底的一盘花生酥静静的喝茶。
我示意张月英先到门口去等我。我悄悄走到他身边,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一时的输赢而已,不要太过于挂怀。”
秦页抬头,似乎是没想到我回下来安慰他,神色有些狼狈:“这诗会自打我第一次参加我就没输过,这还是头一次输,还输的有些惨,叫祝姑娘笑话了。”
我笑笑说道:“想一直拿第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了,诗文上的输赢终究是小事,后日的县试才是你真真该去争第一的地方,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秦页舒展了之前因为输给魏武而一片愁苦的眉眼:“是了,姑娘教训的是,考场上终究是要文章上见高下。”旋即又苦笑道:“不过没了今天这只笔,我可能没银子给我娘买药了。我还要再想个法子筹银子去。”
“你娘的药你不用担心,我晚点让燕舞给你送过去。你这几日只管好好考试,其他的不要操心。”
我的话让秦页宽慰了几分,他起身笑着同我做礼:“那小生先谢过祝姑娘了,小生这就回家好好温书,定不负姑娘这赠药之义。”说罢,便大步出了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