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人之幸运,便是自己之悲哀。
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他的不甘心,不仅是因为他先前那高高在上的最大宗门宗主的地位,而且是因为他那蓄谋已久的计划,那个计划一旦付诸实施,他不但可以成为万山帝国的王者,称霸万山界,甚至还可能成为其他一些界域的王者。
这些年来,他处心积虑地撺掇山主莫石入侵混沌界,并不是要为莫石开疆拓土,而是为自己将来登顶之后称霸诸界奠定根基。若非他的撺掇,莫石在入侵混沌界的事情上就不会那么主动。
而今,自己登顶的计划尚未实现,却眼睁睁做了燕阳的奴仆,这种一落千丈的感觉他当然很难承受。
身份一落千丈,心理落差几达万丈。
枭雄落魄,总是图谋东山再起,可是现在的桓宽,经过仔细忖量,认为自己已经不太可能东山再起了。一则,燕阳一旦将他收为魂奴,便不可能轻松为他解套,他恐怕要终生顶着奴才的名头过活。再则,经过先前那一番秘境大战,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所跌落,从曜石巅峰境跌落到了半步曜石境,并且自己的神魂也受了不小的创伤。以刻下的糟糕状态,莫说号令群雄呼风唤雨了,便是区区一个百重衣他都可能对付不了。
眼见燕阳跟百重衣言笑晏晏、完全不把他当回事,桓宽当即心如死灰。
他知道燕阳不想杀他。如果燕阳想杀他,他绝对活不到现在。而燕阳不杀他,肯定是想利用他,至于如何利用,他现在捉摸不透。
他很清楚,从眼下的情况看,燕阳是在故意冷落他。他跟百重衣一样,都是大宗门之主,都是燕阳的奴仆,而百重衣现在是燕阳的座上宾,他则俨然犹如燕阳的阶下囚。
他更清楚,燕阳对他和百重衣区别对待,决然不是因为燕阳跟百重衣有了鱼水之欢。像他们这个层级的男人,寻找鱼水之欢极其容易,一般不会因此改变对女人的态度。
诸多疑惑,只能留待以后慢慢解答,他现在不能问。即便问了,燕阳也不会回答。
许久,但听燕阳说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在这里闭关一小会儿!”
桓宽闻言,只好默默地跟在率先动身的百重衣身后来到洞外。
“桓宗主,感觉如何?”百重衣笑眯眯地说道。
“啊,”桓宽有些语塞,“燕大人乃是万年不出的奇才,桓某佩服之至!”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嘛!”百重衣白他一眼,“你现在终于明白他不是我的跟班啦?”
“都怪燕大人为人低调,也怪桓某眼拙,嘿嘿!”桓宽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他说的话,连他自己都只相信其中的一半是事实——他自己眼拙不假,燕阳为人却不是多么低调,连三皇子都是人家的跟班,这一点人家并未隐讳。
百重衣就这么跟桓宽尬聊着,一左一右地站在洞口,恰似两个门神。
洞中的燕阳全然不闻洞外事,顾自打坐闭关,参悟自己与桓宽拼斗之中的一些关窍。
自体秘境,他先前曾经在百重衣身上领教过,所以在桓宽身上再次领教并不感到新鲜。然而,这样的东西跟其他事物一样,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多见识一番总是好的。况且,桓宽布设自体秘境手法更娴熟、威能更强,能够给他提供更深、更透彻的感悟,他自然乐于体验。尤其难得的是,从自体秘境失控之后的乱象之中,他察觉出了一些秘境逆行的机理,这不但对他进一步参悟自体秘境有益,而且对他将来创制更为高深的秘境,譬如合体秘境,也会提供有益的参考。
许多时候,唯有把握了事物逆行的机理,才能真正参透其中的关窍。
因此,这一回虽然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其收获却是上一回难以比拟的。
静坐一个多时辰,将所有关键关窍参悟得七七八八,燕阳从乾坤戒中取出一只小獒龙,使之跟自己的血脉融合,在融合中运用秘境逆行的机理,竟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效果。他惊异地发现,那些在融合过程中原本应该出现的排斥力统统化作了凝聚力!
而这样的效果,正是他想要的。他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自体秘境的门径,接下来所要掌握的便是合体秘境,由于桓宽和百重衣对合体秘境茫然无知,所以他无法从他们那里习得,只能自己探索。他朦胧地感觉到,合体秘境的底层逻辑,便是诸种力量相互凝聚而不是相互排斥,而这样的逻辑,在他融合小獒龙血脉的过程中得到了初步验证,这自然令人欣喜。
他的欣喜,还包含着另外一重意思。既然小獒龙血脉跟他的血脉不相互排斥,那么他将来在设置自体秘境的时候就可以把小獒龙作为引子。这样的引子至为奇特,一般人想象不到,因此这样的自体秘境也就无人能破,根本不存在像百重衣这样误打误撞地破解的问题。
运行着刚刚融合小獒龙之后的新鲜血脉,燕阳将心思转移到桓宽的万年一瞬功法上。
这个功法跟他自己先前所掌握的万年诀相类,但是运行机理不同,若是将两种机理合而为一,使二者叠加起来,融合成一种新的功法,其威力势必更大。
在收服桓宽的时候,燕阳神速地摄取了桓宽一缕神魂,已然全面掌握桓宽的神魂信息,包括万年一瞬功法。如此一来,那个功夫实际上已经成了他的,他不必向桓宽请教。
调取出万年一瞬功法,又调运起万年诀,花费了一个多时辰,将两种功法的精华融合完毕,燕阳方才拍打拍打衣服上的尘土,起身出洞。
凝目看看桓宽,发现他苍老了许多。
二人在秘境里的较量,桓宽多少还是吃了些亏,若非燕阳及时收功,桓宽的样貌还会苍老许多。
怀着恻隐之心,燕阳拍拍桓宽的肩膀,随机将手搭在他肩上。
桓宽下意识地耸了一下肩想摆脱,孰料接下来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暖流冲进体内。这只老狐狸焉能不明白这是燕阳向他输送精气,于是不再挣扎,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燕阳摆布。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燕阳方才收手。
不远处的百重衣一直关注着这两个男人,惊异地发现桓宽的容颜几乎完全变回了先前的样子,而且精气神也明显好了许多。
这个燕大人,果然浑身都是营养啊!
感叹过后,百重衣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变化,顿时笑靥如花。她出于解救燕阳的目的跟燕阳交合,没想占他什么便宜,可是那便宜却实实在在地傍上身来,周身筋脉活力十足,她焉能不喜!
“你那篡位图谋,歇了吧!”
惊喜之中的百重衣,蓦然听到燕阳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吓了一跳,满身喜气一扫而光。
篡位图谋?究竟谁想篡位?
百重衣好奇地看向两个男人,发现燕阳正自严肃地目视桓宽。
桓宽则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什么,桓宽这个该死的家伙想篡位?
百重衣两条细眉差点缩成细线。
她惊异的并非桓宽篡位的胆子,而是自己压根不知道这事——咱们两个都是武林大佬,你篡位都不知会老娘一声,看来压根没把老娘瞧在眼里呀!又或者,你这是干脆将老娘当成了异己,说不定篡位成功之后还会拿老娘开刀呐!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百重衣血脉贲张,恨不得冲上前狠扇桓宽几个响巴掌。
桓宽显然也瞥见了百重衣的反应,低下头不敢看她。
“这件事回头再说,先回去吧!”燕阳说罢,当即飞身而起。
此刻天色已晚,暮色笼罩着大地,山间一片肃穆,恰似桓宽和百重衣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