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我们......”
在颜思明对上白芷的眸子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芷的目光没有带给他威胁的意味，只是让他明白，现在他需要闭上嘴，立刻！
随后白芷移开视线，望向了另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方向，惊魂未定的颜思明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是镜子。
透过镜子，在与10年前舞蹈教室对应的位置，音乐教室内，同样出现了一扇铁门。
淡淡的幽光包裹下的，漆黑色的门。
颜思明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时张雯也发觉了白芷二人的异常，她原本的打算是将他们引过来，毕竟两组人中间隔着的“演员们”，看着就不对劲。
据她猜测，“演员们”只会允许携带苏郁的人安然离开，而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其他靠近的人。
但现在
就在她移开视线，扭头看向白芷二人目光所及的位置时，她的视线却被挡住了。
是一道背对她的身影。
比较高。
白色的西服上布满血污。
她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是谁。
甄建仁!
下一秒，张雯目光中的疑惑缓缓被恐惧冲散。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应该与其他“演员”站在一起，在自己身后吗？
如同水波一般的场景再现。
颜思明在白芷的带领下，又一次穿过镜子，回到了如今的音乐教室。
门近在咫尺。
而且这扇门给颜思明的感觉极为不同，总之，让他立即意识到这扇门才是真的。
也只有通过这扇门，才能回到属于他们的那个世界。
镜子里的那扇门是个陷阱。
那是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圈套。
他缓缓咽了口口水，视线不受控制的朝镜子里望去，那扇门已经打开，而开启门的张雯正倒在地上。
手脚并用的向后爬。
她眼中的恐惧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在她意识到甄建仁身上的异常后，立刻朝着门奔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在她拉开门的瞬间，面对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家，而是背对着自己的甄建仁。
怎么会？
她完全懵掉了，门里怎么会是他？
那自己身后那个........
“噗呲！”
剧痛沿着脚踝迅速传遍全身，门里的甄建仁倒提一根拐杖，如同长矛一般，瞬间洞穿了张雯的脚踝。
精准利落的动作强出杀手出身的张雯不知多少。
鲜血泼溅出来，恰有一滴落入张雯的眸中，好似一点朱砂落入宣纸之上。
倒地后的张雯疯了一般向后爬，甄建仁依旧是背对着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就如同一个人倒着走来，场面诡异的像是恐怖电影。
握着拐杖的手臂反关节旋转，机械般的动作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噗呲！”
另一边脚踝也被洞穿，骨骼的碎裂声听着刺耳。
“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张雯的忍耐力远超常人，想必此刻所面临的痛苦也是不可想象的。
透过镜子，她注意到了颜思明和白芷，在看到镜子外那扇门的瞬间，自然也明白了自己选了一条错误的路。
“救我！”张雯痛苦的哀嚎着，那张原本英气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她向镜子爬去，口中因为血的关系含糊不清，“求求你们救救我！”
一面镜子隔开的是两段时光，两人只能看到镜子里发生的事，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厨娘！”颜思明惊道：“镜子镜子里........”
他的肩膀被人猛推了一把。
“你先走，”白芷说道，“我去救她。”
她的两条腿，一只手臂，都被废掉了。
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废人，要想离开这里，只能依靠白芷。
“谢......谢谢你，白小姐，”张雯剧烈喘息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她也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真的会回来救自己。
她之前的呼救不过是求生的本能。
“还好......还好白小姐你之前......没有跟我过来，”张雯一边说着，一边痛得直抽气，“要不然......就也连累了白先生。”
白芷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真诚。
“嗡......”
真正的门发出嗡鸣声，隐约间已经有了溃散的前兆。
门......要关闭了。
“白......白小姐，”张雯深吸口气，急促道：“我们......我们快走吧，门要关闭了。”
“不着急，”白芷替张雯抹去半边脸上的血迹，十分体贴的说：“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张小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张雯心中一顿。
白芷偏头看着她，自顾自问道：“张小姐的手臂应该是被陈瑶弄断的，但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从她手中逃脱的？”
“我......”
“我建议我们抓紧时间，”白芷的声音听着优雅又体贴，像是个为晚宴中的女人披上晚礼服的绅士。
她看向门的位置，提醒说：“门......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我得到了一件东西，它能抵挡鬼的攻击！”张雯快速说道，甚至都没有停顿。
“嗯？”白芷眼睛一亮，立即伸手在张雯身上上下摸索，“在哪呢？”
张雯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一边摇头一边说：“那东西是一次性的，我已经用了。”
闻言，白芷收回手的同时整理了一下衣领，十分正人君子道：“张小姐，我以我的父母发誓，我绝不是觊觎这件东西，即便你给我看了，我也会还给你的，”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就是单纯的好奇。”
“白小姐，我已经这样了，”她微微颤抖着身子，十分虚弱道：“还有必要骗你吗？”
“如果那件东西还有用，我......我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白芷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道：“那是件什么东西？”
“一张......一张纸。”
“报纸？”
“不，”张雯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沫，有气无力道：“就是一张纸，空白的纸。”
“你从哪里得来的？”
“上......上次任务。”
“我也通关过任务，”白芷问：“那我怎么没有？”
张雯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是不是......除非所有队友都死掉，只有一个人存活，才能得到这件保命的装备？”
“你知道了？！”张雯说完就被血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明白了......
白芷眼中不时闪过些什么，之前她就有所怀疑，本应该是大家齐心协力，通关的概率才会最大化。
可任务里的人显然不是这么做的。
上个任务中的苏萌萌，以及这个任务中的张茵茵，甄建仁，以及面前的张雯......
她摸着下巴，用口吻的玩味说道：“所以......甄建仁是你杀的？”
张雯在白芷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是他......是他先要杀我的，我只是自卫！”
一个受了重伤，只能爬出去，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会主动杀人？
这样的谎言也太不走心了。
“所以......在游戏世界中杀人，是会被杀死的人报复的，”白芷自言自语的点头，语气却十分坚定：“对不对？”
张雯脸色变得铁青。
在周大福死的时候，她也朦胧中望见，从镜子里伸出了一只手，一刀扎进了周大福后心，随后才被陈瑶扭断下巴，带入镜中世界。
杀人的手法与张茵茵被杀时一模一样。
真正杀死周大福的是张茵茵。
死掉后的......张茵茵。
似乎也觉察到了白芷对自己的怀疑，张雯转而换了个换题，“白小姐，”她立即开口道：“只要你能带我离开，我会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
“我对钱不感兴趣......”白芷缓缓摇头。
“白小姐，”她细语喃喃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让我去哪里找你？”
“怎么？”白芷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张小姐莫不是打着带人来杀我的打算吧？”
被勘破了心思的张雯猛地一愣，匆忙解释说：“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若是白小姐信不过我，那就不要见面好了，给我个账户，我将钱......”
白芷的脸色愈发让她捉摸不透，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也越来越弱。
“白小姐，”张雯已经近乎于哀求了，“我知道你这是个假名字，我连你的真名字都不知道，即便出去了，也找不到你，更不会对你产生威胁的！”
但没想到——
“白芷，”白芷歪着头，忽然说道，“我叫白芷，白头徒忆君，芷兰成佩玉。”
张雯懵住了。
紧接着，一股寒意瞬间包裹了她。
下一秒，白芷咧开嘴，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呦，张小姐？”
肩部被一股柔力一推，毫无准备的张雯向后跌倒。
在她眼中，一切动作似乎都被放慢，白芷就默默地站在那里，她的笑脸隐藏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晰。
“不”
她最后的声音伴随着吐出的血沫，戛然而止。
一根拐杖洞穿了她的心脏。
从她身后。
她摔回了镜子中，而镜子的另一端，甄建仁已经冷冷的盯了好久。
一点点的拔出拐杖，张雯眼中的生机迅速消逝，随着她剧烈的抽动几下，终于松开了攥紧的手。
张雯死了。
甄建仁也化为一股黑色的风，消失在了镜中。
门开始发出最后的嗡鸣。
白芷大踏步离去。
赶在门即将崩溃的前几秒，闪了进去。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过后，他双脚终于站稳，映入眼帘的是居然是那间空荡荡的酒吧，外面依旧是阴雨绵绵，而吧台这里却空无一人。
“厨娘！”颜思明惊喜的吧台另一侧冲了过来，“你可吓死我了，门就要........”
他刚看向门的方向，原本漆黑的铁门蓦然裂开，随后如尘土般缓缓消散。
露出身后平凡无奇的墙。
“呼——”白芷大出了一口气，情绪看样子十分低落。
颜思明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开口安慰道：“厨娘，你已经尽力了，再说，那个女人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白芷摆摆手，阻止了颜思明接下来要说的话，“慎言，人死为大，即便张小姐人已经不在了，我们也不要在背后诋毁人家。”
“厨娘，”颜思明不由惊道：“没想到你还是这样的人。”
白芷抬眸看向窗外，半轮残月挂在天际，场面一瞬间变得有些哀婉。
“颜思明，”白芷徐徐开口：“游戏世界中的人无论强弱，出身，地位，经验如何，说到底都是些可怜人，猜不到伊始，看不到结局。”
“能帮则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白芷拍着颜思明的肩膀，诚恳道：“我说这些，你懂了吗？”
颜思明看着白芷。
白芷没等到颜思明的回答，皱了皱眉，问道：“你在想什么？”
“厨娘，”颜思明大嘴一张道，“我在想要是甄建仁兄弟能听到你说的这些话就好了。”
“他能高兴地把棺材盖都掀了，然后劈碎了，给你煲汤喝。”
白芷发出“啧”的一声，歪头盯着颜思明，半晌后开口说：“颜思明，我觉得你是不是欠揍了？”
颜思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嘟囔着：“其实.....你想打，也不是不可以.....”
白芷：“stop！”
就在两人闲扯的同时，他们也不忘打量着周边的情况，这里是白芷第一次进游戏的地方，难道说，她已经成功逃出来了吗？
“玩的可开心啊？”
一个空灵的男声从门外传了过来，他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眼神却一直盯着白芷的方向，“我的弟弟。”
“我就知道是你搞得鬼！你什么时候拿到恶魔之镜的？”
颜思明挡在白芷身前，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在你寻找自由，四处浪荡，而父亲被吸血鬼杀害的时候吧。”白衣男人漫不经心拿住手上鲜红的一块古镜，转头看向白芷道：“你的体质很特殊，不像是人类，但也不是吸血鬼一族，你愿意加入我们弑鬼司吗？”
“父亲......什么时候？我......我根本不知道.......”
颜思明神色惶恐，且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白芷这时也发现自己的肉身已经凝聚成实体了，这是已经过去三天吗？她还没看到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弑鬼司是做什么的？”
这兄弟两人的家事她也不想过多参合，但是自己莫名其妙进入那个恐怖的游戏世界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把我拉进那个什么恶魔之镜的世界里是为了考验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吗？”
“嗯，算是意外吧，主要是惩罚这小子的，没想到看到一个特殊体质的人，就顺便了....”
白衣男人毫无悔改之心，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我拒绝。”
白芷转身就走，她现在有实质身体，实力也恢复了，还是找自家那位去比较好，什么弑鬼司？和她有半毛线关系吗？